第八十七章
掌心被染上一片温热的红, 又见惯来云淡风轻的宁骁这般苦苦哀求,温莱还是心软了。她失望至极地止住了脚步,怔然片刻, 擡手扶住了宁骁。
宁骁喉头艰涩,立马反手回握她。
“不行,来不及了……”容嫣扑到窗前, 快半个身子探出去看, 下山的路已经被戒律院的堵死。
七八个袖带黑条丶背绣戒训的戒律院弟子横剑立於身前,面容皆肃, 叫人不能寸进半步。为首的弟子眼神冷漠, 颔首道:“宗主让我们来带司阎师弟去一趟诠明堂, 烦请季大小姐莫要阻拦。”
铃杏微微喘气,心率极快,扯着司见月的手腕往身后拽了拽。这把真是失策了, 她早该在之前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不然何至於像现在慌乱无措。
那狼妖到底什么来头?
司见月沈默良久, 听着周遭的动静,终於伸手摘下了眼上覆着的白布,坦然露出了象征着魔的猩红双瞳。他神色自若,淡淡地说了句:“好。”
铃杏一时拦不及,急道:“好什么好!”
众戒律院弟子见罢他主动坦白, 照狼妖九戎说的事实板上钉钉, 也没了最后一点侥幸。司见月出乎意料地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配合着他们戴上镇仙锁, 封住了体内所有的灵力。
铃杏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镇仙锁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意味着将要成为阶下囚。她不甘地咬了下唇,对司见月道:“……你等我。”
司见月弯起眼眸,浅浅笑了。
他没说话,也没再看铃杏,转身随着戒律院一众弟子往诠明堂去了,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问剑宗容不下堕了魔的弟子,哪怕他无论堕魔前后都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或者是与同门有着多少年的恩义情谊,连铃杏也要剜出他的这颗心。
铃杏早已失去了诠明堂的议事资格,非传召不得入内,她不打算跟过去浪费时间,匆匆回房。
厌听不能暴露在人前,她关上房门,设了个结界才敢将他唤醒。厌听迟钝地打了个哈欠,完全不知外边儿已经变了天,还问:“做什么?”
铃杏打开衣柜,从底层翻出两套夜行衣,手脚麻利地就开始脱掉外衫,边换边说:“那个刚抓回来的狼妖揭了司见月的底,非说是他指使的,他堕魔的事情败露了,刚刚才把人带去诠明堂问审。”
厌听脸色大变,“狼妖?他是从何得知的,太子殿下的身份绝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第四个人?
铃杏系衣带的动作一顿,侧眸望来,眼神带着探究的冷:“我,你,他自己。还有谁知晓?”
厌听便知要坏事了。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厌听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是…是曲……”
但没等他把这个名字从唇齿间吐出,外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砰!!——仿佛什么东西被暴力又野蛮地炸碎了,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剧烈晃动了几下,感官受到冲击,铃杏下意识捂住耳朵。
铃杏和厌听同时冲到窗边看,她以为是诠明堂出了事,毕竟现今亲传弟子和长老都在那,要将司见月就地正法,谁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只见上空天幕如碎裂的浮冰,绽出蛛丝似的网状裂痕,其中滋滋闪烁的灵力微弱得不足以维持护山大阵的运转,问剑宗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而破裂得最严重的在后山方向,顺势俨然是苦忘崖。
厌听难以置信,“操……不是吧。”
铃杏衣衫尚未整齐就冲了出去,刚踏出门槛没几步,迎面扑袭的魔气浓郁得可怕,对撞的一瞬间像与无形的凶兽角力,硬生生把她逼退回去。
铃杏倒仰一翻,轻巧落地化解了这股力,行云流水在空中画了个圆,屏开周身魔气的侵蚀。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远方有无数道鬼魅般的黑影冲天狂涌,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绝,顷刻便吞没了整个苦忘崖,犹似万剑归宗丶万箭齐发的视觉震撼。躲藏在暗处的成群蝙蝠和乌鸦鱼贯而出,尖锐的啸叫声撕破耳膜。
千机塔被破开了。
道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从千机塔里不断飞掠出来,它们血红密集的眼睛无处不在,视线粘腻地钉在身上,有的尖声嘲笑,有的恶毒低语。
猝不及防后脑处传来刺痛感,像被人狠狠地揪扯了把头发,铃杏刚伸手要挡,膝窝又被不知什么猛踹了下,不由踉跄,是很低级的恶意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