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气度雍容的母亲,竟在夜夜无人的暗自啜泣中,变得这般形销骨立?就连曾经温暖过她的那只柔软慈爱的手也变得冰凉而瘦弱?望着床榻上,久病多时,今日,却反常得异常精神的母亲,十岁的柳晏笛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安。
“笛儿,记住,记住这双月山庄是你的家。而你爹,终究还是你爹。笛儿,娘要你答应,除非你爹真的彻底让你寒了心,否则,你绝对不能离开双月山庄,背弃你爹!笛儿,娘要你答应!笛儿,你一定得答应!”
娘临终前的那一刻,那只枯瘦的手,却费尽了仅剩的力气牢牢扣住她的手,索求的,不过是她的一句承诺。也是在那个时候,柳晏笛才终於知道,尽管高傲的娘亲从未折辱自尊去企求爹爹的回头,甚至是偶尔的慰藉,与她独自生活在远远将爹爹驱离的世界,但是,她始终是爱爹爹的。所以,她才会在死前的那一刻,还这样要求她唯一的女儿。
她不愿待在双月山庄的。因为,没了娘的这个偌大庄园,只是一个精致的牢笼,不是家。可是,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双眼已经浑浊,却仍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索要一个承诺,一句安心的娘亲失望?所以,她咬着牙,点了头。
然后,她看见娘亲释然的表情,苍白的脸上却写着放心与轻松,淡淡地笑着,嘴里喃喃念了一句,“谢谢——”,然后终於抛开她这半生甜,半生苦的一生,溘然长逝。
那一刻,她是有些怨娘的,因为,她终於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在娘的心底,那个吝於对她们母女付出关心,让她总觉得陌生的爹爹,其实,远远胜过她这个朝夕相伴的女儿。
然而,那一句,谢谢,却困死了她的一生。
除非你爹真的让你彻底寒了心,否则,你绝对不能离开双月山庄……你绝对不能离开双月山庄…..
睡梦中,娘亲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恍如隔世。柳晏笛浑身一个激灵,从沈睡中惊醒,额上,却已经冒出了涔涔的冷汗。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上青苔遍布的山洞顶,犹然挣扎在方才过於真实的梦境中,回不到现实。直到——一阵奇怪的“嘶嘶”声传来,她蓦然回过神来,寻声望去,再瞧见一条青色的小蛇,吐着猩红的信,正蜿蜒着朝她爬来时,眼见着离她的右脚不过寸馀,她陡然睁大眼,一股本能的畏惧在腹中翻腾,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并且,缩回脚。
“别动!”低沈的喝令让她陡然停住了动作,盛着惊惶的眼儿对上洞口那一贯冷漠的男人,他锐利的眼神正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脚边猝然停下,眸定而动的青蛇。
柳晏笛满心的惊慌畏惧,但那一刻,莫名的,她就是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心底的那个声音太过强烈了,相信他,把自己放心交给他,他会保护你的!她知道,这有多么的不理智,但她还是选择了听从心里的声音,而就当时的情况看来,除了相信他,她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当一把薄利的银亮匕首飞射而来,在青蛇准备进攻的前一刹那,精准地将它定在了地上之后。柳晏笛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茫然惊惧的眼神盯着地上那条蛇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后,她才恍惚地回过神,却也在那时惊觉,冷汗,竟已浸透了她的衣背。
身上,不期然感觉到丝丝的暖意,跳跃的星星火光映亮了她白皙的脸颊,她转过头,才发现,在她发楞的当下,洞内,竟然已经燃起了火。一件衣裳在她怔楞的眼神中递到了眼前,她怔怔地擡起头,望向那个冷漠的男人,一时间,不太能接受他莫名而来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关心的举动,於是,只能傻傻地看着,不知不觉间,竟醉在那汪深邃的寂蓝中。
“下雨了。”云湛松开抓住那件衣裳的手,任由衣衫掉进她怀中,而后,突兀地低声道。
柳晏笛猝然回过神,因意识到自己方才竟不顾矜持地紧盯着人家瞧,一时间,竟羞得烧红了一张俏颜。局促地转过头,才发现今天的天色异常的暗沈,而洞外隐约的淅沥声,告知了她原因,难怪,会觉得有些冷了。披上那件衣裳,衣襟里还有着残留的淡淡冷香,她知道的,那是他的味道。而那桃花般的双颊又因这项认知,而愈加烫红了。她咬了咬唇,而后迟疑地望向侧背着她,注视着洞外的男人,眼眸底处,有什么,在悄然地转变,但却明显地闪亮了起来,也,柔和了起来。踌躇了好半晌,她还是嗫嚅道,“谢谢!”
若非,那男人几不可察的,微微侧首的动作,柳晏笛恐怕会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可是,就在这一句道谢之后,山洞内,又弥漫着数日以来,一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