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出了何事，但心下却清楚，怕是出大事了。

待高胖子走开，他方低声问向花绯然：“真定府一直不曾消息传回，难道魏羽那里出了问题？”

花绯然皱眉道：“谁说不曾有消息传回？江九娘劫的，不正是魏刑详从真定府传来的信函？按阿榆给惟清那些山匪线索的时间点，魏刑详可能之前便已传过一次信了。”

韩平北回忆当初在杏春茶坊见到魏仲的情形，微微变色，说道：“当日惟清见到魏羽那家仆，立刻将他领走单独说话，的确不像初次送信的模样。算时间，魏羽到真定府之际，江诚应该已在谈招安之事，以魏羽的干练，必定有所察觉。哪怕并无实据，也会跟沈惟清提一嘴吧？”

“若是惟清早已知晓招安之事，为何未有动作？”

“或许惟清当时也不能确定？对了，江九娘所劫走的那封信里，的确有秘密。那封信说的是阿榆的事。”

“阿榆的事？”

韩平北踌躇了下，“据宣娘子和江九娘所言，阿榆并非真正的秦小娘子。”

花绯然一惊，“这怎么可能！她那手厨艺，不正是秦家绝活？若非秦家孤女，她又怎会如此尽心尽力地追查秦家灭门案？”

韩平北叹道：“惟清也疑心阿榆身世，甚至怀疑她跟那拨山匪有关。如今看阿榆态度，惟清怕是受江家误导。”

花绯然越想越心惊，“你是说，阿榆的确是秦小娘子，江家故意让惟清误会她与山匪有关，以免沈家插上一脚，耽误了招安之事？”

韩平北道：“自古成事难，败事易。如果临山寨匪人随意灭人满门，还是曾经的官宦之家，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岂能招安？满朝文武谁肯与其同列？

只要一封奏疏呈上，不说彻底毁了招安一事，两府一议再议，至少还能再吵上俩月，——若再掰扯出匪人其他罪行，这事便更难成了！”

花绯然听他说的有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沈老和惟清，没那么好糊弄吧？”

韩平北叹道：“若非沈惟清认定阿榆不是秦家小娘子，他敢坐视此事？如今招安诏令已下，山匪先前所犯罪过一概赦免，匪首还能得个不大不小的官位！秦家那满门被灭的仇，还怎么报？找谁报？”

花绯然道：“可阿榆都给气成那样了，你还会觉得她不是秦小娘子吗？”

韩平北抱头，“如果这是沈惟清生了误会，或上了江家的恶当，以阿榆的性子，只怕他俩要完！”

花绯然虽机敏细致，但此时也是默然，再不知该担忧沈家郎君，还是该担忧那不知是不是秦家小娘子的阿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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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边一处荒僻的岸边，碎石满地，荒苇潦草。

阿榆坐在一块略大的石头上，拿了一壶酒，慢慢地喝着，只觉心头一忽儿热，一忽儿冷。

韩平北、花绯然信任她，故而想歪了一部分，却也能猜到沈惟清的一些想法，她心下自然更清楚沈惟清想做什么，甚至也猜到了为何沈惟清这些日子并不急于见她。

沈惟清早就清楚她是谁，或者说，早就自以为弄清了她的底细。

他诚然是爱悦她的，哪怕知晓她并非秦家小娘子，而是个冒名顶替者，是个凶残恶毒狡诈的小女匪，他依然爱悦她，想与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后来他应该弄清了她是苏四郎所出的小娘子，清流高官家的小娘子，不幸沦落匪窝，受尽欺凌压迫，甚至失去味觉，所以他待她愈加怜惜，愈加温柔，愈加包容……

阿榆因幼年磨难，于感情之迟钝，着实不比她的味觉好多少。

可竟连她也觉出了他深沉而热切的情愫，且躲避不开。

在她盼着秦藜尽快苏醒，她能抽身远引之际，沈惟清却已做好了接纳她的准备。

不是接纳秦小娘子，而是接纳她，榆小娘子，临山寨匪首的继女，御史中丞苏四郎不幸沦落的女儿。

苏太夫人早就逝去，苏家其他三房恨不得罗金缕和苏榆小娘子从未存在过，苏中丞曾为家族带来再多荣耀，苏家也无她的立足之地。

罗金缕既带她改嫁匪首，让她在匪窝里长大，匪首之女的印记，自是比苏门之女的印记更深刻、更无解。

沈家高门，一旦被人揭穿真相，阿榆这个沈家未来宗妇如何自处？

所以，沈惟清要的，是摊开真相，让裴绩成顺利投诚，谋得一官半职，阿榆也便顺理成章重新成为官宦小娘子，毫无后顾之忧地嫁入沈家。

沈家甚至还能为她造势，宣扬其生父苏四郎的清贵刚正，尽快将她与投诚的裴家切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