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没把到底为何拔刀说出。
是为什么呢?
张荇之不懂,继续再追问,却见一飞刀甩了过来。
“大晚上的絮絮叨叨, 还不快睡?”
张荇之“奥”了声, 怀揣疑问,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翌日,浑厚的鸡叫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瞥眼窗外, 天色还未大白,如同块深蓝的棉布,上面缀着几点星星。
隔壁的床榻已经空了, 屋内只剩他一个人。
他不敢在妖怪的屋子久留,急忙走了出去, “叶公子,小仙姑——”
话语戛然而止。
他口中所唤的二人都在院落外, 背对着他,看着地上的几具白骨出神。
茅草屋原来是一户养鸡的人家盖的。他们在山脚安居乐业,却被几只馋嘴的黄皮子盯上了, 吃得只剩骨头, 白骨丢进了鸡棚里。
这家人死了好几年了, 骸骨上面盖着层秽物,昨夜逢雪进了躺鸡棚, 也没有发现地上的骨头。
直到她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对年迈的老人、一对年轻的兄弟, 站在鸡棚的方向, 静静地望着她。
他们双目逐渐流出血泪,朝她跪了下来, 不停磕头。
于是她梦中惊醒,直接跑到鸡棚里翻找。中间叶蓬舟也醒来,帮她一起掘鸡棚白骨。
人在棚里挖,刀在天上飞。
鬼哭不愿意靠近鸡棚,在上方盘桓,好似在监工。
半晌,他们一共找出许多骨头,勉强拼凑出四个人形。
将骨头冲洗干净后 ,又挖掘了一个坑,埋骨其中,让这家人得以入土为安。
逢雪站在崭新土堆前,沉默地望着新坟。
张荇之叹气,从行囊中拿出几个馒头放在坟前,当作祭品。
“本来以为昨夜的老伯是好人,没想到他这么、这么凶残!”他后怕不已,不禁感慨:“世间的妖魔鬼怪,果然大多都嗜血吃人,没什么好的。”
逢雪轻声说:“妖魔鬼怪……确实大多如此。”
想到什么,书生却一笑,“不过,山里的精魅倒是可爱。”
逢雪按紧了剑,嘴角微抿,心中暗暗后悔,昨夜出剑慢了些,让那妖怪跑了。可她的剑再快,能穿越时间,来到几年前,救下这户山脚普通人家吗?
世上哪有这么快的剑呢?
叶蓬舟喂好马儿,牵着两匹马走来,说道:“小仙姑,在想什么呢?”
逢雪摇头,翻身上马,“走吧。”
一路纵马往前,道路两侧麦田青青,也终于有了人烟。这次遇见村庄,他们没有再停留,快马加鞭,来到岚坪县城。
这是大殷常见的小城,并不大,房屋沿河而建,只三十里长,里面住着九百余户人家。
张荇之没有先去衙门,而是找了个酒楼,好好宴请了番二人。
一路走来,虽没有多么艰难,但山精夜宴、鸡棚骸骨,还是让人不免唏嘘。
张荇之为他们斟满酒,又郑重其事感谢了一番。
但逢雪和叶蓬舟都是不爱客套的人,懒得听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只顾着埋头吃桌上的酒肉。
酒是前年酿的稻花酒,醇厚甘甜,香气浓郁,肉是河中捕捞出的新鲜肥嫩大河鱼,和一些家常的小菜。
“总之,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书生恭敬道。
逢雪看他一眼,拿起了酒杯,说:“不用客气,你是雇主,保护你理所应当,再说,这一路也没遇见什么危险的事。”
叶蓬舟笑吟吟地道:“小仙姑的意思是,这么多废话干嘛,还不快结清银子!”
张荇之笑着点头,“是、是,我等会便去钱庄取钱。”
逢雪低声说:“银子不必给我。”
“哎?”
“钱去给我说的那位婆婆,重新修一下破庙和神像吧,应当足够了。”
书生一愣,想起她对家人的嘱咐,不由问:“是那位云婆婆吗?”见逢雪点头,他笑道:“小仙姑,你直接吩咐一下不就行啦?这种事只要你一句话就行啦。”
逢雪摇头,“是我欠婆婆一份情,理应我亲自来还。”
张荇之还想说,你于我们还有救命之恩呢。救人一命,恩重如山,教人怎么才能还?
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小仙姑却分得这样清楚……她不想让自己欠别人分毫,可别人欠她的,她却似从来不放在心上。
张荇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抬眸看向逢雪。
少女斜靠在栏杆上,柔顺乌黑的长发从栏杆滑落,如瀑垂下。她低着眉眼,身体放松,浅金* 阳光洒在面上,朦胧了凛冽的五官,眼中的杀意敛去后,便显得柔和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