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偷的。”曹禺开口,声音发闷。
虽然他刻意背着身子面对沙发靠背,但孙红萍还是能看得出来他被蒋哥打得不轻,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蒋哥都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曹禺自然是打不过他的,只有挨揍的份。
孙红萍坐在他腿边,扭头望着他,轻声:“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
“不用。”他嘴硬,“你拿了书就走吧。”
说到底孙红萍还是感念他为自己做的事情的,曹禺丢了工作,被打成这副模样,她很难说服自己一切都与她无关,于是只静静拧开桌子上碘酒的盖子,叫曹禺把肩膀的衣服掀下来。
曹禺把眼睛从胳膊下抬起来,望着她。
“你为什么知道我肩膀上也有伤?”
“他爱往那个地方挥拳头,店里的人都知道。”
她凑近的时候,曹禺闻见孙红萍的味道。按理说足浴店里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他之前常能闻见,男技师女技师身上都有,是蒋哥叫他们喷的花里胡哨的劣质香水的气味。
但是偏偏她身上没有。
偏偏只有她,在那么脏的地方工作,却浑身干干净净的,透明到似乎一眼就能望穿。
棉签吸满了碘酒,摁在他肩胛骨上的破口处,曹禺半阖着眼睛,盯着她沉静的睫毛,想着,那么多男人喜欢孙红萍,是有原因的。
孙红萍抬了眼,对上他的眼神,然后就定在那里,连眼珠都没有移动,却兀自轻咬住下唇。
曹禺知道瞒不住她,她很灵慧,见过那么多双男人的眼睛,含情的、不含情的,她应该都能一眼看穿。
“别这么看我。”孙红萍收回棉签,“你的眼神跟那些客人一样,我很讨厌。”
“那是你看错。”曹禺又躺了回去。
怎么会一样。她啊,原来看不透真心和假意。
孙红萍又看了他一眼,他却已经闭上眼睛。
她把碘酒的盖子拧好,温声说着刺耳的话:“前阵子店里的青青走了,蒋哥什么也没说,她们说青青怀了孕,要结婚了,她老公给了蒋哥五十万,叫蒋哥放青青走。”
曹禺听着,手无意识地握了一下。
“但你没有五十万,所以我不会跟你走。”孙红萍利落地下了结论。
她起身,拿走了曹禺放在书桌上的书,看见屋子里的窗户是开的,就顺手替他关上。
窗棱被挤压,发出“嘎吱”的响声,曹禺突然问她:“你想要的只有钱吗?”
窗户关到一半,孙红萍停了手:“因为觉得什么都不够真实。家人不真,朋友不真,所有的爱都不真,只有钱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
“啪嗒”一声,窗户被关上,屋子里霎时间就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我不会求别人来爱我,或者把爱给别人,感情是一种很不稳定的关系。”她说,“谁对我有用,我就跟谁等价交换。”
曹禺不再开口,孙红萍小心地把书收进包里,拉上拉链,出去了以后把他家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霖城已经要入冬了,路上行道树的叶子都凋了大片,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弯曲着延伸向天空。
夜晚她按照习惯伏在桌子上看书,一分钟两分钟,心思飘忽,难得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孙红萍看见自己在另一本书上用小字写的批注,说着她不会把爱寄托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
连父母都可以是不靠谱的,就更不指望跟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真心对真心了。
她趴在自己手背上,划下《波兰人》中的一句话:
“性在泛滥,爱在消亡。在这个时代,爱比性更急迫地需要被解放。”
第19章 第 19 章
后来她不是没有见过曹禺, 在弃书库里,有时候回过身,看见他就站在门口的书架上翻书, 有的时候是医学相关的, 有的时候就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散文集。
好像自从上次把话说绝了以后,曹禺就没再主动跟她搭过话了。
足浴店为了避嫌, 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接客, 蒋哥消失了一段时间,张跃芳说他是去摆平麻烦了,估计花了不少钱打点,再次出现的时候浑身都是戾气,店里的烟味也比往常要更浓。
她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因为现在事事都由蒋哥接手,她再也不可能用一张专辑唱片去换一天的假了,于是白天就等着叫号,傍晚的时候就去逛逛书摊,家里电费大部分都花在床头灯上,借来的书都比较破旧, 上面偶尔也会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