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被关在地下室的第三十天。
与潮湿阴暗的獐鼠窝穴不同,那里的环境很是干净,甚至称得上舒逸,只是没有光,是终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秦王极度的洁癖让她逃过一劫, 黑暗中总算不会担心有虫蛇爬身。
周遭极度安静,只有一条金锁链偶尔发出伶仃的轻响, 一切的饭食、水源皆供在卧榻之侧,她就呆在那方精致小巧的贵妃榻上,哪都动弹不得。
她大概也知道,离祁政手掌大权的日子不远了,因为?他这些日子越来越疯,行为?越来越怪异了。
事实上,她已经?成功了。只需要保住这条性命,等待祁政的救援。在生与死的界限上,放下身段去取悦他终究算不得什么难事。
她好生扮演着秦王的“金丝雀”。
顺着疯子的脾性,确保他暂时不会杀她。
很轻细的脚步声?,袁冬月神经?一紧,那是需要她“示好”的警铃响起?。
地下室的门恍开,刺眼的光亮让她瞬间蹙紧眉闭眼,一片白晕中闪过秦王的背影,紧接而来的是渐近的脚步声?。
“来,月月点上蜡烛。”
是一种很轻佻温柔的声?音。
每夜同样的流程,同样的话?语,袁冬月将手抬上恰好的高度便?能接过他手中那柄金丝烛。
火光哗啦蹿开,她冲着祁寒扯出笨拙的笑。
昏暗光亮下,他又是一脸血。袁冬月略有一愣──这次弄的浑身都是。
祁寒静静地扬着笑,等待着她行动。
在她还没暴露之前?,秦王确实很尊重她,向来只是央求,从不逼迫。当然,他现在也不强求。只是变着法子囚禁她,玩弄她,逼迫她主动来取悦他。
她缓缓脱去外裳,只留得一件内襟在前?。
此等屈辱,她是打碎了牙吞进肚子里都得忍受的。秦王祁寒,心思多么缜密谨慎的一个人啊,表面不掺合不争权,风度翩翩惹得皇帝宠爱,手里权势滔天,各方势力都得忌惮几分。
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将他带入局中。
她也成功了,便?只差这最后一步:逃出他的手心。
“很好。”他淡淡开口道。
屋内仅点一只金丝烛,眼下她弱骨纤形般跪坐在美人榻上,绰约不清。
榻旁的桌案上,一只金漆龙洗盆久置于此,只是袁冬月向来够不着,自也不知。
祁寒挽起?袖摆,一手浸入,随后抚去她的肌肤,缓缓滑过,一层薄薄的血便?在她背上铺开,转瞬又凝成细密的血珠。
粘湿浓重的触感?瞬间让她颤抖出声?,不出片刻又硬着头皮压回。
“没事,别害怕。”黑暗中他柔声?细语道。
祁寒确实是个疯子。一开始,她发觉表面如?此风光霁月的人竟因她如?此疯狂,心中倒有几分将他拉下神坛的恶趣味。
然而不久她便?发现,他的这种疯是她承受不了的。她极度地怕血,怕疼,他却偏偏在她眼前?活生生地将人剔骨剜肉,逼她听人濒死时绝望的哀嚎。
他朝她身上一遍一遍抹着从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液,血腥味瞬间溢满整间屋,还不过瘾,他便?直直提起?盆来,朝她后背浇去。
血液顺着她的皮肤流满床榻,滴答滴答在地上放射散开。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
“这样,你身上流的便?也是我的血。”
过往一幕幕浮现开来,这样子的祁寒让她感到痛苦与讶异,她更忘了她自己?,是如?何一个固执卑劣的求者?者?。
往后的十余日,他哪也不去,只挤在狭窄的美人榻紧紧地拥着她,一动不动。若非耳边平缓轻微的呼吸声?,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祁政领兵查封秦王府那日,她终于得见天光。
原来在她挖出祁寒一切密谋、癖好并诏告天下时,他就已经?输了。
她被关在地下室的最后时日里,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等待处决的最后时光。
秦王何尝不知她的身份。她如此拙劣的演技,漏洞百出的迎合,从她第一次给他一块酥糖,说爱他的时候,他便心知肚明。
袁冬月却不敢再想了,直至此刻,她才终于知道,那夜他彻彻底底的哭,哭的究竟是什么。
祁政赶来秦王府时,一身玄袍,威严无比。
脸上没有丝毫神情,若说有,便?是扳倒秦王的半分得意?:“他动你没?”
袁冬月一身干涸的血迹,头发蓬乱不堪,月余以来不见天光让她的精神有稍许失常,反应过来才道:
“没。”
秦王谋反罪名坐实,太子应令带兵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