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样,脸上戴着青衣脸谱面具,衣着简单了许多,上身白色盘扣衬衫,下身黑色长裤,脚踩千层底布鞋,侧脸挂着耳麦。
弦音一响,夏修远眉梢一挑。
再听两句,已然明白对方唱的是京剧《玉堂春·三堂会审》。
他稍稍坐正。
此刻倒不是对节目中有京剧而惊讶了,而是想去仔细审听一下对方的唱腔如何,能否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对于外行来说可能听不出个中区别,但对他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可是简单的很。
“这唱腔,杂糅了......”
夏修远心中惊疑不定。
《玉堂春》这一出的起源自清就有,光绪时王瑶卿将此戏演成青衣看家戏,后梅尚程荀都有演过。当年四大名旦曾经合演过全本的《玉堂春》,每人一折,分饰苏三。荀慧生演《嫖院》,尚小云演《庙会》,梅兰芳演《起解》,程砚秋演《会审》。
因此这出戏在不同人的手中都有各自其特点。
说起来要按不同风格来说的话,这出戏更适合程派唱腔,毕竟苏三就是程派剧中最常见的苦命女子,程派的幽咽婉转、若断若续在《会审》中可以完美发挥苏三的诉冤。
夏修远仔细听来,在里面听出了王派的味道,同时也有梅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只觉得熟悉,却分辨不出来了。
其实说到底也不怪他辨别不出来,沈歌跟黎淮山老爷子学的声腔被他杂糅到里面,黎淮山老爷子是在哪儿唱戏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城,一个在燕京,一个在杭州,又过去这么多年了,乍一听之下,这细微的差别分不出来也很正常。
过去在戏曲界梨园行有句话,叫“燕京学艺,天津唱红,上海赚钱”。
自从乾隆五十五年徽班进京,各有所长的四大徽班带来了大轴子戏、昆曲、武戏等大大小小的曲子戏曲,燕京成为了戏曲、京剧艺术的中心,只有在燕京,才能拜京剧名师,进大的戏班子。
现在娱乐圈里有个词叫“科班出身”,经常说谁谁谁,哪个演员是科班出身,便是出自梨园行。
当时学徒都以坐科学艺为荣,不是科班出身,代表的就是不专业、不入门。
像名气最大、培养人才最多、办得最久的科班富连成,共有喜、连、富、盛、世、元、韵七科,从这里走出无数京剧大师。
现在风头正盛的相声团体相文社,里面的学徒也有“云鹤九霄、龙腾四海”八科,也是像京剧一样。
燕京是学艺的摇篮,所以说燕京学艺。
那在燕京学完后怎么办呢?
怎么看自己学的好不好,行不行呢?
到天津去。
天津人懂戏了解戏爱听戏,甚至比一些专业的演员还要专业,有人说他们平时对话都跟在说相声一样,不无道理。
既然学艺学成了,那就去关公面前耍大刀,去鲁班门前耍斧头。
一个小的失误、一个小的细节,天津观众都能给你揪出来。
四大须生之一的马连良大师,当年在天津演出《王佐断臂》,戏中本应该断的是“左臂”,结果搞错了,断了“右臂”。
这下一来天津的观众可不同意了,一个茶壶就飞了上去。
满堂倒彩。
最终退了票。
当然退票处可不敢设在阿富汗。
谭富英大师亦有三块三,叫小番......
总而言之,经历了天津观众的检验,这就算是通过考验了。
上海赚钱就更容易理解了,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繁华之都的上海是赚钱的地方。
《菊坛旧闻录》记载:北平繁华一落千丈,堂会大见减少,名伶们赚钱,只有靠出门跑外码头了……名伶去一次天津,能吃半年,去一次上海,能吃一年。
燕京学艺,天津唱红,上海赚钱。
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