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之际,竟听堂上有掷杯声,孩子只觉得惊惧。须臾,就见母亲掀帘入内。他见到母亲,才稍稍安心些,伸手欲抱。但她将他推开,交由侍女抱着,自己去屋后取来笔墨,要写义绝书。母亲边写,边同他说,自己要带着他离开父亲了,坐船回去娘家,再也不回来。
她从不食言,居然真的半夜带着陪嫁侍女与儿子自夫家离开,坐上了薄雾中的小船,决意回去南方。
他怕极了,抱紧了母亲,但又被推开。母亲冷着脸,望着那江水汹涌。那一日是阴天的清晨,风雨将来,江上风浪极大,整片天穹都是深灰色的,隐约可见流电滑过厚重乌云。小船就不断地颠簸,有好几次险些倾覆。可他不敢哭,他若哭,母亲便训斥他。从小就这样,以至于长大后再也未哭过,仿佛对悲伤这种情绪有了巨大的扼制,可以彻彻底底将它摈弃在七情之外。
默苍离记得,母亲穿着一套紫底鎏金的华服,宽大的云袖就在风浪中翻腾,宛如霞云。他偷偷拽住了她的袖角,问,若父亲追来,母亲随他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