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看向了床边的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燕时予将她扶起来,又一次将水杯送到她唇边,“多喝点水,对散热有好处。”棠许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同时紧闭的还有双唇。燕时予发现水灌不进去之后,也没有徒劳继续,放下水杯,重新将棠许放回到枕头上,轻声道:“没关系,不愿意喝就不喝……你不愿意喝水,准备有生理盐水,你不愿意吃饭,也准备有营养液……杳杳,你总会好起来的。”听见这句话,棠许心头控制不住地咯噔一声。果然,他都知道。也是,他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这些小把戏?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过是在赌……他想要她赢她就能赢,他想要她输,她也毫无办法。棠许闭目躺在那里,终究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可是……”终于开口时,她的声音都是喑哑的,“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想要的,就是一副活着的躯体,是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燕时予的声音平静极了,“只是,你不愿意给我。”棠许的笑声忽然就明显了起来,她渐渐地笑出了声,“我没有给过你吗?是你自己放弃了……是你不要……现在做这一切,又是何必?”燕时予沉默了很久,终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没关系,来日方长。”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棠许却问:“你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是打算一辈子将我豢养在这个房子里,永远与世隔绝吗?那你呢?你还回去淮市吗?你的仇还要报吗?你跟燕家的仇,你跟江家的仇,你还报吗?如果不报,你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如果你还要报仇,那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担心吗?你不怕我再发生什么意外吗?你想要的是什么,最终你能得到什么,你想过吗?” 这一刻,棠许知道,自己终究是向他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他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跟她一起待在这个地方,努力压抑和克制着自己,为的不过就是这近乎偷来的数日欢愉。所以他假装忘记了外间的一切。忘记了他背负的所有,忘记了仇恨和痛苦,忘记了风险和危机,也忘记了他为什么而活……可是这终究不是真实的世界。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自己,终究还是有端倪显露。再在这个虚妄的“桃花源”中待下去,不过是在反复折磨自己——还不如,一次戳破所有烟雾,来个痛快。棠许很冷静,却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泪流满面。她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转头看他。燕时予始终背对着她站在那里。面对着棠许一连串的质问,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连身形都没有动一下。然而,棠许还是清晰地看到,他垂落的袖口处,那只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轻颤了起来。她迅速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不多时,房门传来开合的声音。燕时予离开了。棠许静静看着自己头顶的输液瓶,一滴,一滴……时间就这样在她眼前流动了起来,仿佛昭示着,她终究是要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去了。……输液瓶中最后的药物输完,棠许迅速拔下了自己手上的针头,按住针口片刻,随即便找到自己的外套裹上,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房间的门。楼上楼下,她都没有看见燕时予的身影。只有一阵诡异沉重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咚,咚,咚……下午三点,天色正是明亮的时刻,那声音却如同从最黑暗的地底传来,让人周身冰凉,不寒而栗。棠许在楼梯口站了很久。她在听那个声音,也是在看……茶几上的那把车钥匙。那声音依然在继续,一声一声,持续不断,仿佛在催促着什么。终于,棠许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那把钥匙,转身就冲出门去。汽车就停在门外的树下,棠许一面飞快地发动车子,一面紧盯着屋子门口的动静。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她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一不小心就挂错了档位——砰!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门前的台阶上。′k?a·n?s?h`u/b`o_y,.,c~o-m·棠许身体重重磕上方向盘,她咬着牙,一面看着依旧空洞洞的门口,一面重新调整档位。这一回终于没有再出错,她迅速调整了车头,又看了一眼那空洞洞的门口,径直将车子驶出了小院。小院门口那条路的两边她都走过。她知道通向大河的那边没有任何公路,所以说,通向村庄的方向才是她应该去的方向。棠许驾着车,很快就看见了先前见过的那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