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20:00◇
分明身处于现实,分明逃离了梦魇。 分明可以确信assassin此刻绝对无法进入这布置森严的、堪称是魔术师堡垒的安全屋工房,戈尔德鲁夫却深觉自己仍然深陷于梦魇之中,是夜色浓得化不开的漆黑牢狱,是一旦开始就无法自行结束的恐惧的循环。 尽管换了一处更加偏远地区的安全屋,陈设却也与先前在罗马市中心的安全屋所差无几。 细瓷茶壶、配套的茶杯和点心盘、出自名家之手的花瓶、墙面悬挂的油画、乃至眼下借给了rider主从使用的布置了古董钢琴的客房——全部是以相同的审美布置。 然而此刻,茶壶凉得不剩一丝热气、茶杯从未注入一点茶水、满满的点心盘丝毫未动,连主厅的水晶吊灯都没有点亮。 ——一言以蔽之,这座雅致宅邸的主人,放任自己被颓唐的情绪吞没,乃至无暇去关心这些先前为他所看重的细节。 戈尔德鲁夫僵坐于宴会桌的主座上。从那笔挺的脊背和依旧立直的下巴和脖颈仪态来看,很容易信服这尚未被击垮的假象。 良久,他将手颤颤地伸向茶壶,却在半空中悬住了动作。 ——戈尔德鲁夫瞪大着眼睛,注视着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手。 伸出的是右手。已经变得毫无异状、不剩哪怕一痕淤伤一般的残像的,重新复归平常的右手。 从手腕到指尖,寸寸都无可遏止地战栗着,毫不容情地泄露着躯体主人的心绪,唯恐任何目击者无法料想到此时此刻他有多么恐惧。 肩膀被猝不及防一击,戈尔德鲁夫吃痛之下“嗷”地叫出了声,抱怨的话又立刻被更厉害的一声呵斥堵了回去。 “像什么样子!” ◇◇ 魔术师的世界,原本就是如同腐朽的旧时代那样延续、继承着的。 因此作为穆吉克家的长男,戈尔德鲁夫与其说是被父母携在身边长大,不如说是由人造人们养育成人。 对魔术家系爱摆架子的性情还不甚谙熟的几个少年人曾直白地表达着好奇——对于杜尔的,对于他的,还有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主仆关系的。 出于显而易见的理由,他讳莫如深,没有回答。只不过,当他真正开始审视这种关系的真正意义时,戈尔德鲁夫才如梦初醒——思维已至中途,他从最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这种思考。 虽然杜尔、艾露茨亚、还是其他面目已经在记忆中有点模糊的人造人们,无论谁都没夸奖过他—— “真是的,你们也太不把戈尔德鲁夫大人我当回事了!” ……像举起亚瑟王的圣剑那样举起杜尔准备的清洁工具,发出试图君临的发言。 然后被以杜尔为首的擅长体术的人造人们一拥而上袭击了。可以说是“身体力行地教育了拳法该如何使用”——彼时还年少的戈尔德鲁夫,对于杜尔的战斗力有着十分痛切而深刻的认识。 没错。在所有的人造人中,尽管魔术天赋是连及格线都够不上的贫弱,杜尔在战斗力、感知能力方面却堪称优良。尽管数百年以魔术师探寻的历史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杜尔终究也是穆吉克一族积累了数百年的炼金术成果之一。 戈尔德鲁夫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深知家族的底细就如深知自己的斤两,相较于作为人造人技术蓝本的爱因兹贝伦家,穆吉克一族与之相距的遥远路途,他也大致心里有数。 即使爱因兹贝伦家在神秘已经几乎全然消退的今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标志、而非仍然真实存在而不可撼动的家系——这亦是他最初便对显现于罗马的这一“圣杯”心怀疑虑的源头——他仍怀着莫大的畏惧,也对穆吉克一族创造的人工生命体心有戚戚。 “换句话说,我们的炼金术与爱因兹贝伦,就是我们勉强能追在后方看见车尾灯那样的关系。” 终于看清事实的父亲曾经这样向戈尔德鲁夫总结。非常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但也直白地让他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制造出的人工生命体们,即使是作为魔力的容器而言,都显得良莠不齐。当然,也可以用好听的话来修饰这个事实。 “人造人们都是有迥异的个性的。” 视角变作了家主的角度之后,戈尔德鲁夫不得不正视这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或者说再也不能忽视下去的事实。 比如大喇喇的杜尔,就非常适合跟随他行动。并非仅仅是武力协助的优越性,他更在意这样的感觉——有个不留情面地提醒他看清自己的位置、毫不动摇地去执行既定计划的助手,向来不是什么坏事。而对杜尔而言,大概要去呵斥一名从小在自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