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英格兰、苏格兰、及法兰西的唯一正统继承者,最仁慈君主亨利·都铎陛下的法定伴侣,我们的王后陛下。』
『作为这一教区的主教,鄙人负责来恭迎陛下前往「加冕」的仪式,也将为您完成告解。』
……起初,女人在蒙昧的空间里,只听见没有露出容貌的男人,走到面前时这样说。
应当是算无遗策的。
应当是毫无疏漏的。
应当是踌躇满志的。
王后陛下、王后陛下、王后陛下。
绝对不会听腻这样的称呼。因为那是——
『主教大人,请再这样称呼我一次吧。』她喜欢且沉醉这样的称呼。
『是的,王后陛下。』
那么,如今那个让她日夜悬心恐惧的人呢?
『啊啊,那位的话……』
她专心致志地听着。于是透过黎明时分的窗格,白惨惨的光线照在主教的绯紫衣袍以及苍白的面孔上,主教这样平淡地宣告。
『那位的话,已经在金博尔顿城堡去世了吧。王后陛下,不记得了吗?』
——记起来了。是有这样一回事。黑色心形的水晶首饰从胸口垂下,伸手握住的瞬间,能够想起那欣喜若狂的时刻。
……是让她,能够终于让人以自己满意的方式称呼自己的起点。
『■■·■■女士(madam)。非常欢迎你来到法国。』
加来的法国军官这样称呼她。
『如果国王的情妇愿意为我说合,我将不胜感激。』
隐居赫特福德的仇敌之女这样称呼她。
『唯独将那个愚弄了英格兰国王的荡妇除去,才能停止这股鼓吹路德的邪风。』
她知晓教宗国的圣父扈从们是这样称呼她。
究竟是为何呢——对于迄今为止发生的、听见的、看见的所有,她大惑不解。
是因为她没有足够显赫的权势吗?
那是国王已经交与她的东西。
是因为她没有颠覆认知的美貌吗?
那是国王已经认可她的东西。
是因为她没有生而天赋的身份吗?
那是国王已经赋予她的东西。
啊啊、所以,必定是因为有个正在一次又一次阻碍她道路的人或者物吧——排除了其他的因素,她不得不正视这种可能性。
被天主教世界拒绝了的女人,被灿烂繁华的世界拒之门外的女人,于是对属于这个世界内的每一个人,践行了怒火中烧的复仇。
对目光永远只投射于她的头顶之上的“王后”施加了毒。
对目光并不全然被她吸引,仍会左右环顾的“国王”施加了毒。
对目光专注于比她更有价值之物的“掌玺大臣”施加了毒。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环伺的仇人们传播了新的称呼。
『魔女』。
不遵循教法,将路德的异端邪说奉为经典,将堕落的气味散播到英格兰宫廷的每个角落,据说与每个接近过她的男子都有染的魔女——记忆里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时间,宫廷每个角落的窃窃私语,都弥漫着这样的气味。
『你啊——不想改变一下这样的情形吗?』
后来,唐突出现在意识和记忆里的声音,这样带着诱惑的口吻和迷失在记忆走廊里的她说。
不敢肖想,但当然渴望。
『那就足够了,你呀。只要把这样那样的记忆,全部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混匀——』
柔润如乳汁、甜美如蜜糖的声音继续诱惑着她。
『然后,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把这些记忆也都尽力带给他们……』
他们?
『总之,不用管他们是谁。是最后的晚餐的宾客,是七纱舞的舞者,是每一幕剧目里恰如其分扮演自己角色的优伶。只要能够保证他们是这样的身份。你就能够……』
『你就能够在这段历史里拯救自己,免于本来的那个结局,英格兰的王后。』
那个熟悉到极点、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声线的,却带着可怖甜美的声音,最后这样说。
加冕的时间,就要到了。
马车巡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织锦的旗帜从高台垂下,牧师们看不太清面貌的模样在高台上影影绰绰;只有一个被像是大口袋似的大了许多号尺码的黑袍裹住的小小身影,稍微有点令人在意。黑袍的空隙中露出几缕银白色泽的发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