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死后,齐泽跪在勤政殿整整一日,终于为母亲跪出了一个名分。皇帝感念皇四子孝心,特保留惠贵嫔其位分,葬入妃陵,陶家满门抄斩,江氏一族抄家流放,江若华被贬入寺庙带发修行,三公主交由穆妃抚养,四皇子交由沈令宜抚养,沈令宜晋为贵人。
不久后,宫中迎来了此年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至红墙碧瓦,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仿佛掩盖了这深宫里所有的罪孽与忏悔,也可以洗刷历史上任何一人存在过的痕迹。
雪天的清晨路滑,凤仪宫中的宫人三三两两地走着,时而遇上请安的嫔妃,时而人先未见,却又听到宫外阵阵喧哗,惊起枝上寒鸦。
“全姐姐,妹妹还以为会是你抚育四皇子呢,没想到竟是给了沈姐姐,陛下还特为此晋了她一级,可真是让妹妹震惊呢……”
原来是姜玉牧携宋绾一同去凤仪宫,半路上遇到了姜玉枚与全宓二人,那玉牧本就骨子里带些刻薄,如今瞧准了全宓的尴尬处境,自是不免要在言语上奚落两句。
“真婕妤说笑了,”全宓连姐妹也不愿相称,只客气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岂容你我旨意?”
“我哪里敢质疑呢?不过是替姐姐委屈罢了,曾经拔得头筹的荣宠呐,如今竟都一去不复返了,可叹啊,也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有姐姐这号人物……”
全宓轻哼一声,“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更何况真婕妤以色侍人,又能几时好呢?我可是听闻,婕妤近日的恩宠可是大不如前了,从前还能和皇后娘娘平分秋色呢,如今竟都被罗贵嫔比下去了,可见妹妹这唯有的姿色,也不过尔尔。”
“你!”
宋绾小心翼翼地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哼!那总比全婕妤这样一点恩宠也没有的好,我纵然没有了陛下恩宠,在皇后娘娘那还是头一份的呢,你——”姜氏翻了个白眼,鄙夷不屑,“不过等死罢了。”
这话无疑戳中了全宓的心窝,自从家里向她寄信——隐约地透露了沈相动向,让她不要与皇后敌对以来,她就如同被家族抛弃了一般,仿佛她之前的种种努力不过都是个笑话。
而她现在连努力的动力也没了,当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
姜玉枚抢在全宓脸色铁青之前就识相地带着她先走一步,边走便劝道,“全姐姐别生气,我那妹妹向来嘴上不饶人,这自有她遭报应的时候,姐姐可别为这气坏身子……”
“她那只是嘴上不饶人?”全宓嘲讽道,“乌鸦得了势,倒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你且瞧着吧,你我若失宠,尚且还能有复宠之时,她若是失了宠,那就是被陛下彻彻底底地厌弃了。到那个时候,人人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
“姐姐说的是,”姜玉枚不解道,“只是,姐姐为何说她会被陛下彻彻底底地厌弃呢?”
全宓微微一笑,只道,“眼下不方便,改日再与你说。”
玉枚应下,二人携手,转身踏入凤仪宫中。
早会上,晏清禾先是重复了往日的那些陈词滥调,再为入冬事宜做了一番关怀,最后在嫔妃们的客套称赞中,终说起那日她与皇帝在秋狩营帐中提起的事情。
“当日五皇子遭遇坠马一事,如今虽已查清真相结案,然必视为前车之鉴,防患于未然耳。今外有马夫受贿,致使马匹中毒发癫,皇子受伤,而宫墙之内,又岂能尽如人意?陛下思虑周全,决意前朝严查贪污受贿之举,另则命本宫料理宫中事宜。”
“娘娘是说,咱们宫中也要查贪污受贿?”又安问道。
皇后颔首,“是了,这既是陛下的意思,亦是本宫之心愿。”
谢姝还久久沉浸在五皇子断腿的悲哀之中,对皇后与淑妃始终怀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怨怼,如今只挑事泄愤道,“臣妾听闻,之前先皇后也曾要在宫中改革宫制,但最后仍以失败告终,还惹出了一些事端,更听闻当日皇后娘娘也不赞同呢……”
晏清禾笑称,“看来妹妹的消息不太灵通,昔日先皇后却有改革之事,但此事不过是搁置而已,业未竟,又何谈失败告终?再者,说本宫不赞同,更是无稽之谈,昔年先皇后推崇借鉴,本宫是第一个点头称是、带头效仿的。敏妃这话虽是无心之失,但让人听了,或许会让旁人觉得本宫与先皇后不睦、陛下的后宫不睦呢。”
谢姝双眸一沉,心中不屑,只道后宫本就不睦,又在这里装什么贤良。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知错。”
“妹妹心中急躁,本宫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