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身上,落在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松开的那个小木牌上,仆刀将军的粗糙刻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了过去……
那个小家伙……从破壳而出的那一天起,就跟在他身后,他的父亲,是族群中最强的战士,也是自己最敬重的导师与挚友。
在一次抵御其他精灵族群的大规模侵袭中,为了掩护族群撤退,他的父亲身受重创,最终在劈斩司令的臂弯中逝去。弥留之际,这位强大的战士没有提及自己的荣耀,只是用最后的力气,将一枚打磨光滑的小木片塞进劈斩司令手中,那是他年幼时获得的,上面铭刻着对于他们而言早已无异于传说的身影——仆刀将军。
‘替我……看着他,成长……’导师的眼神充满托付,‘也……看着你,登上将军之位,我相信,你一定能……’
导师的手垂落下去,目光却依旧望着他,充满了无言的信任与期待。
自那以后,照顾这只失去了父亲的驹刀小兵,就成了劈斩司令生命中除却守护族群外的另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小家伙很粘他,总是跟在他身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训练、战斗。不知从何时起,“将军”这个称呼,就从驹刀小兵口中叫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憧憬。
‘将军!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小小的驹刀小兵挥舞着尚且稚嫩的臂刃。
‘将军!爸爸说你会成为最厉害的仆刀将军,我相信!’
‘将军!等我进化了,我要当你的护卫!’
每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劈斩司令心中都百感交集,这是导师的期望,也是小家伙纯粹的信任。
他沉默寡言,从未纠正过这个称呼,只是用更严格的训练和更细致的保护来回应。他何尝不想进化,成为真正的“将军”,然后带领族群在这个越发危险的世界上站稳脚跟?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追求,更是导师的遗志,也是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然而,进化的契机虚无缥缈,在如今这个世界上,进化为仆刀将军的线索尽皆丢失,没有人知道进化的条件是什么,到后来也无人再去追寻。
可如今……头刃碎裂,连族群都已经失去,还谈何“将军”?自己甚至无法给这个小家伙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看着驹刀小兵熟睡中依旧紧皱的眉头,劈斩司令心中涌起一阵深沉的无力感和愧疚。他辜负了导师的托付。
洞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劈斩司令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目光转向洞口,透过岩石的缝隙,他望向森林深处那个遥远的方向。
在重重叠叠、扭曲灰暗的树影尽头,在几乎与阴沉天幕相接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个无比庞大、如同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巨树轮廓。
即使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那株巨树依旧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它的大部分枝干如同垂死的巨臂般枯槁、断裂,但在那树冠的最顶端,似乎仍有几片微弱的七彩光晕在顽强的闪烁着,如同黑夜中最后的灯塔。
按照长辈们的话来讲,那是生命之树。
劈斩司令知道它的传说,那是比他们的祖先跟随阴影队到来更久远的存在。据说,在世界还拥有色彩、阳光还带着暖意的时候,那棵树是生命的源泉,是这片森林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守护者。
它的力量滋养万物,纵使已经在衰竭,可依旧庇佑着这方残破的世界。然而,随着阴影队带来的黑暗能量污染,随着三年前那场席卷世界的恐怖恶系能量狂潮的冲击……生命之树的力量被不断侵蚀、消耗,最终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
祖先留下的属于阴影队的残缺资料里,称“祂”,为“哲尔尼亚斯”,是生命与守护的象征。但如今,它自身难保。
森林中残余的、未被黑暗能量彻底污染的区域,据说就是靠着这株枯树最后残存的力量在勉强维系着脆弱的平衡,它像一座沉默的丰碑,记录着这个世界曾经的美好,也映照着如今的凋零。
他们现在流浪的森林区域,虽然危险重重,但比起更外围那些被黑暗能量彻底扭曲、化为生命禁区的焦土和寂静海淢,已算是难得的“净土”。
至少,这里还有挣扎求生的空间。
劈斩司令的目光在生命之树那微弱的光晕上停留了很久,那光芒如此渺茫,却又如此坚韧,一丝近乎渺茫的念头,在他冰冷的心中悄然滋生。
‘或许……那里会有一线生机?’ 不是为了自己破碎的荣耀,而是为了身边这个依旧固执的称呼他为“将军”,依旧相信着未来的小家伙,他需要或许虚无缥缈的神明庇佑。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钢铁身躯上的累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