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司马遹的取笑,她只是跪坐在殿前,将这双哭得红肿的眸子对向太子,继而将自己的忧愁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殿下见谅,妾身事出紧急,实在顾不上自己的仪容。”
“仪容……”司马遹意味深长地微笑了,神态根本不像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虚假的仪容本来就无足轻重,像夫人这样能够用仪容体现内心的,才是让人感动的仪容。”
“那么,夫人来到这里,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求殿下救命!”
说到这,尚柔跪坐在大殿中央,向司马遹深行大礼,而后将刘羡的遭遇复述出来,又哀求道:“夫君他平时光明磊落,仅因为不愿意屈节于人,又要尽臣子的忠荩,结果就被强押入狱,竟连探监都不许!”
“妾身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来东宫恳求殿下,望殿下施以援手……”
说到这,她的双眸再次有泪光闪烁。
司马遹听尚柔说罢,沉默良久没有言语,就像是过了一个春秋后,他才说道:“夫人是重情的人,我本来想和夫人说两句玩笑话,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现在看来,有些不尊重。”
“可让我对夫人实话实说,我又说不出来。”
这句话暗含着拒绝的意思,让尚柔听着有些绝望,她低声问道:“殿下也保不了怀冲吗?”
司马遹苦笑道:“当然不是,我若是出面,是能保怀冲的。”
“但若是保下了怀冲,到时候,恐怕我就保不住我了。”
这句话很难理解,尚柔有些茫然地望着司马遹。
“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声吧?”
“……”
“不用顾忌,这个应该是众所周知的荒唐,世人恐怕都笑话我在浪费光阴,有负教导。”
“但这并非是我喜欢这么做,而是我没有别的选择,知道吗?”
“怀冲在忌惮贾谧,我何尝不忌惮贾谧背后的那个女人呢?”
曹尚柔她迟疑道:“您是指……皇后吗?”
“哈哈,我可没提!”司马遹仰头笑了起来,神态表明着确实如此,他说,“总之,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嫉恨一切能威胁到她权力的人,尤其嫉恨那些一板一眼,有好名声,能够收揽人心的人。对于一般的那些人,她只是会打压,不让其升官,但对于像我这样未来要继承皇位的太子,只要我稍稍表露出那种倾向,杀人的刀就在路上了。”
“所以我没得选,我必须要学会荒唐,学会违背正道,学会白日宣淫,学会忘恩负义。只要我还想活下去,活到继承皇位。”
“……”
尚柔听明白了,原来太子这些年来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其实是在韬光养晦。他是在学习楚庄王掌权前的举动,假借荒唐行事,实则关注朝堂上哪些人是忠臣,哪些人是贤臣,哪些人是乱臣贼子,到了继位之后,再一鸣惊人。
这事关到太子乃至整个东宫的前途,如果此时让太子出面担保刘羡,大概就会前功尽弃。
明白其中的缘由后,尚柔如坠冰窖,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太子,只是奢望道:“我不敢让殿下保人,只求能对廷尉说一声,让我每天两次探监,这也不行吗?”
这个抉择会影响到属下对自己的观感,司马遹其实也非常纠结,他闭上眼睛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说:“恐怕不行,这不足以打动我……”
“可,可我除了一颗爱人的心……已经一无所有了……”
说到这,尚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哽咽起来。肩膀颤抖,声音也乱了,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求求您收下,爱人的心……爱人的心……”
她的哭声是如此凄凉,回荡在空洞的大殿上,让人心烦意乱,无法安坐。
虽然她并不想流泪,可女人的本能到底让她使用了这件最后的武器。
司马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然后在席位上来回徘徊。面对这样纯粹的哭声,他感到非常的羡慕。因为自从司马炎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为他而哭了。
一旁的江统低声劝谏道:“殿下,您马上就要成婚了,就帮一帮怀冲。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说不得您和太子妃的感情,也有其中的缘分呢!”
此前司马遹刚刚收到了王衍悔婚的消息,说是要把原定的太子妃王景风嫁给贾谧,改把王景风的妹妹王惠风嫁给司马遹。司马遹对此极为气愤,可又无可奈何,所以才在大白天里就请了一堆胡姬来东宫跳舞,以此来消除自己对王衍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