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乖乖唤‘姐姐’,永远会把祖母房中最好吃的点心端过来给她,面对她的冷漠总是甜笑着迎上来。
脖颈间的剑刃又深了一些,盛映珠泪流满面,她这十几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她将那些关于谢时的画像全都交了出来,颤着声道:“这些都有些久了,我可以重新画一张。”
会和‘现在’的谢时更像,会更能够骗过盛烟。
她将每一张画像摊开:“你告诉堂哥,我会比那些画师画得更像,没有人会比我画的好的,我看了他很多很多年......”
青笛半垂着眸,半晌之后,他放下剑:“我等你一个时辰。”
一刻钟后,盛映珠就将画像递给了青笛。
那是她暗恋了很多年的人,后来他和她自小就很讨厌的妹妹在一起了,再后来她用她暗恋了很多年留下的痕迹去试图救她已经没有生的希望的妹妹。
青笛离开之后,盛映珠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
娘亲死之后,她被爹爹送到了这一方僻静的尼姑庵。
后来爹爹曾来看她,同她长谈了一夜。她不知爹爹口中那些话是真是假,但终究,她无法对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生父下手。
她手上不是没有沾过血,年幼以娘亲的喜厌为指引,肆意放大心中的恶意,对盛烟举起了屠刀。
及笄那年,为了保住娘亲在府中的最后一丝底气,她亲手杀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午夜梦回,她总是被惊醒。
那些关于娘亲的爱和恨褪去之后,她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己挥霍又惶然的一生。
不曾言善,不够穷恶。
十一章
盛烟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就看见了床边的盛序安。
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半垂着眸,明显有些困倦了,却还是强撑着守着她醒来。微微开了一角的窗户透出乌黑的天,盛烟迟疑了一瞬,轻声唤道:“哥哥。”
盛序安立刻清醒了些,手背抚摸上她的额头,见到已经退烧之后,眸中的担忧散去些:“醒了。”
他声音很温柔,盛烟轻轻应了一声:“嗯。”
外面有人敲门:“公子,长安的消息。”
盛序安用眼神止住了盛烟想要起身的动作,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我去给你拿过来。”
盛烟还处于一种被巨大惊喜砸中不知如何的情绪中,闻言自然点头,看着盛序安出门拿了一封信进来。
盛序安将信交给她,轻声道:“小烟,你要有心理准备,长安那边传回的消息说,谢时将一切都忘了个干净。”
言外之意是,谢时也不记得你了。
盛烟接过信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温柔地摇了摇头,她脸上甚至带了些笑意。
“没关系的,只要他好好的,记不记得我都没关系。”
她认真看着信,全然没有注意到盛序安复杂的眸光。信中写着,王府为谢时寻了很多大夫,不乏宫中的名医,检查来检查去,谢时除了手微微骨折,就只有失去记忆的毛病。
盛烟心中一口气放下了些,将信紧紧抱在怀中。
人就是这样奇怪,倘若放在从前,谢时带着槐花和玉苏不辞而别,一封信都不曾给她留下,她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但经历过前几日发生的一切,如今的盛烟心中只有庆幸。只要谢时还活着,还好好地活在这人世间,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对于她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赐。
*
后来,盛烟总是会收到从长安寄回来的信。
有时三日一封,有时半月一封,有时一月一封,她通过信了解着谢时在长安的生活。半年下来,因为谢时的缘故,她同哥哥也亲近了不少。
她也曾想过自己要不要去长安,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再等等。无论当初谢时为何不辞而别,总归他有自己的考量。如今他失去了记忆,她去长安,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会给他添乱。
信中谢时的处境并不好,她唯一能想的法子,是托哥哥暗中照应一番。
*
又过了半年,毗邻的巡抚府挂起了丧幡。
盛烟被盛序安带着去拜访,灵堂内,江大人沉默着一张脸,江夫人哭成了泪人。盛烟一怔,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江望死在了建功立业的路上,那是一场敌袭,江望为了保护人质,被南蛮的弯刀削去了脑袋,尸骨无存。
盛烟上了三炷香,同盛序安一起出门时,听见江夫人快哭断气的哽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为什么一定要送望儿去军营,如今你要的军功有了,可望儿没了,你赔我儿啊你赔我啊。”
盛烟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