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翻开了昨夜哭完才看了一半的书。夫子昨天讲的她并未全然听懂,今日还要再听得仔细些,室外的风吹着细雨,诗文同注解一同没入她沉默的眼睛。
夫子今日来的匆匆,衣袖有被雨水染湿的痕迹,整个人不复往日的平静。盛烟同其他的人一同抬头,讲台之上,李夫子正持着一本翻开的书,接连昨日未讲完的功课。
盛烟认真地听着,心中有一个念头悠悠而过,像是只有这一刻,她同这些人还算平等。
夫子姓李,是江南这一代的大儒,厉害到了何种地步盛烟不知,但从这一屋子的人从来不敢在夫子的课上放肆可见一斑。
讲台上,李夫子甩了甩半湿的衣袖,背过了开始讲新的一篇诗文,盛烟下意识翻页之时,一只被开膛破肚的血红老鼠突然出在了她眼前。
老鼠泛红的眼睛正对着她,血红碎裂的尸体从她的书本上滑过,顺着她的衣裙落到地上,素白的襦裙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啊——”她不由被吓得出声,颤抖地随着那一片血红一起摔下凳子。
这一瞬间,在她同那双老鼠血红的眼睛的对视中,夫子的讲课声、同学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一双双眼睛仿佛带着天生的审视和批判,他们望向盛烟,寂静之中生出嗤嗤的笑意。而盛烟的正前方,那一双眼睛丝毫不掩恶意。
盛烟愣愣看着那双眼的主人,恍然之间明白了这几月来所有人眼中的戏谑。难怪,原来一直不放过她的是江望啊......
可为什么呢?
她从未得罪过江望。
那在夜间被她翻了无数遍的书本,此时就沉默地躺在一片血污之中。学堂的寂静之后是轻声的笑语,和夫子恍若失明不问缘由不容辩解地一句:“扰乱课堂,给我出去罚站,雨什么时候停了你再给我进来。”
盛烟望着江望,这几月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般在她脑中倒映,从江莹口中的‘乐子’到盛映珠日后的‘梯子’,最后定格在此刻江望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她不由垂眸轻轻地笑了一声,身上的血迹如泪痕,单薄而仓皇。
她没有再拾起那倒在血污里的书本,而是孤身向着外面走去。屋檐落着雨,风偶尔吹过来一两丝,少女红着一双眸,雨飘落在脸上如泪流。
这便是她同谢时的初见。
她彼时已经在屋外站了半个时辰,身上衣衫湿了半边,狼狈地混着血和泥。而在她泪珠滚落的那一刻,一身雪衣的矜贵少年撑着十二骨的纸伞泠泠地从不远处走来,身姿颀长,容颜如玉,在这漫天的沉默里,淡漠而秾艳。
他该走过她,像是屋里面所有人一般,盛烟并不在意地想着。她没有移开视线,安静地望着少年身后那颗粗大的槐花树,她似乎嗅到了些香又像是只是雨水的味道。
直到少年停在了她身侧,轻蹙起好看的眉。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尚未失去意识,混沌之间感觉隐隐被人扶住。昏迷前一刻,盛烟听见了少年的声音,清泠得恍若十二月的霜:“去寻大夫。”
*
后面的一切恍若一个新的梦境。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隔日,照顾了她一晚上的婢女欣喜地向外跑去。她尚茫然之际,婢女端回来一碗温热的白粥。
是个同她一般大的少女,穿着一身嫣红的衣裳,喂她粥时动作并不算熟练,偶尔会不小心将勺着的粥水怼在她脸上,然后又用帕子轻柔地擦去。
盛烟没有说话,被褥下的手捏着床单。少女说了很多,例如她叫槐花,就是春天大捧大捧算香又不太香的那种;例如这是书院的舍房,盛府那边昨天已经派人送去了信;例如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和公子都听说了,夫子课下已经惩罚了那个名叫江望的小子。
盛烟一口一口咽着白粥,抓着被褥的手紧了又松。一碗白粥下去,嘴里面突然被塞入一个甜丝丝的东西,她一愣,就对上了槐花笑着的脸:“是奴自己做的槐花糖,好吃吗?”
她点头,认真地说:“很甜。”
这一句话让槐花喜笑颜开,待到放下碗后,她快着步子跑过去推开了房间的窗户,明亮的光、扑鼻的清新,像是自由的一切顺着槐花的身影涌进来,盛烟愣愣地看了许久。
之后她没有再见到昨日那个对她相救的公子,黄昏时刻,槐花将她送上了一辆马车。盛烟静静地看着对她招手说‘改日再见’的槐花,轻声应下,在窗帘放下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不会再见了。
书院的事情昨日已经传回盛府,如非意外,母亲明日不会再让她来书院了。马车上有一册小小的架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几本诗文,盛烟看了又看,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