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最棒的小伙子扛起来,另外两个小伙子在旁边
就这么四个人,两前两后,扛着沉重的电线杆,向山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再往后看,五六个人,两支杠棒,扛着一台半人高,大半人长的变压器,弯着腰,弓着背,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把汗珠子砸在地上。
沈乐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热流。沉甸甸的,酸楚异常,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年,几十年前,我们的先辈,向阳的父亲和祖父那一辈,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就是这样用肩膀扛,用人力抬,把各种各样的设备运进来,把电力和光明送进乡村的啊!
他不再抱怨,也不再想要卸下背架、好好喘口气,埋下头,盯着脚下的山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前面一段还是山道,后面一段,是山坡上砍掉了树、拔掉了草,简单夯实一下,开辟出来的简易山道。
又陡又滑,步步艰难,沈乐气喘如牛,一步一步低头走着,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压进了土里。
然而走着走着,前方山道上,忽然起了嘹亮的歌声:
“第一的多来——什么多哎~~~”
乡音浓重,沈乐几乎听不出是什么歌词,只是他附身的那个男子从小听惯,才让他立刻明白了歌词的意思。顿一顿,队伍后方,立刻响起了应和:
“第一的多来——天上的星哎~~~”
一个个背着重物、挑着重物,闷头赶路的汉子,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队伍前头,那个歌手再次开腔:
“第二的多来——什么多……”
“第二的多来——凡间的人!”
歌声高亢清亮,回荡在闷热的山道上,像是一道潺潺的山溪跳跃而下。沈乐精神一振,仰起头,随着大家齐声合唱:“天上的星哎——”
歌声回荡。一递一接,一唱一和,从第一、第二,一直唱到第十八,唱得队伍里人人精神抖擞。
背着背架,扛着电线杆和变压器,行进的脚步都快了几分。从头到尾,沈乐唇边的笑容就没有落下:
这么辛苦,这么艰难。可当时的人啊,就这么敞亮亮地,一直能在劳动中,生活中,找到乐趣啊!
越走越暗,山里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进山的队伍点起了一根根火把。星星点点,像是一条金色的链条在山路上转折。
这美丽的景色,沈乐完全没有心情去看。他把东西背到山顶,卸下背架,瘫在一丛野草上,拧开水壶仰着脖子直灌:
“累死我了!”
左看右看,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一屁股坐下就爬不起来。
却有一群人忙上忙下,挖坑,树电线杆,填土。人群里,一个缺了条胳膊的中年人高高举起油灯,沙哑着嗓子指挥:
“让开,让开,都让开!——建国,建军,拉住绳子,三,二,一,起——”
人群中,小油灯放出烁烁光亮,照亮了整个场地。照亮了所有怀抱着希望,想要快点引来电力,照亮山村的面庞。
油灯的光芒,从山顶移到山道上,再从山道上移到村口。
一台在沈乐看来式样非常老旧,然而当时却很闪耀的变压器,在村民的欢呼声中,稳稳放到村口。
从未有过的光明,照亮了整个村庄。
站在变压器旁边,沈乐左顾右盼,看着老人激动的笑脸,看着一路狂奔,跑来跑去的孩子。
耳边灌满各种各样的欢呼,有村民的,有电工的,也有小油灯的:
【通电啦!】
【我们通电啦!】
【我们终于通电啦!】
【以后,就到处亮堂堂的,看什么东西都清清楚楚的,一直清清楚楚的了!】
然而这光明并不是常驻的。那个时代,供电往往不足,支持工业生产尚且不足,想要让农村二十四小时亮灯,实在力有未逮;
更不用说,那个年代,以农户的经济能力,基本上也付不起电费……
于是,沈乐站在小油灯旁边,看着一家人家,往往只有一盏5瓦到10瓦的电灯,而且只有吃晚饭的时候亮一会儿,很快就关掉;
看着村里的电灯经常点着点着,就会发出“滋啦”的一声响,忽然熄灭,让整个村子陷入黑暗;
看着电工手持铁皮卷成的大喇叭,扯着嗓子喊:“今天晚上停电啊!大家提前准备好!”
然后,一根根蜡烛,一盏盏油灯,就被家里的主妇翻出来,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