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敛裙屈膝、三次叩首,是为拜别父母。
李母已经止住的泪水又脱眶而出,就连一直绷着表情的李父也抬手拭了拭眼角。他瞧着那渐渐远去的车队,只觉得心中像被剜去一块儿似的、空落落的。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半晌,又转而揽住了自己的爱妻,轻声安慰道:“放心罢,阿书这孩子……总能照顾好自个儿的。”
话虽这般说着,可他自己眼中的担忧都掩藏不住。
李家人这边依依惜别,而方才乔书视线落点的那个小山坡上,站的那人确实如她所想,是称病未能过来的司元正。
他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队——
相识相伴了近十年,他同乔书相处的日子怕是比家人还多些,他曾有无数的机会表明心迹,却被他一一放过。
他知道一旦开口,两人的关系便回不到从前:要么如他所愿的更进一步,要么……从此陌路。
他害怕……太害怕后一种结果了……乔书同他关系越近、态度越坦荡,他便越怕。那姑娘看他的眼神中,有担忧、有关切,被他逗得狠了也会生出恼意来……却从没又他所期盼的旖旎情愫。
友人、同袍……这关系也称得上亲密,他本想谨守这这份心意,小心收藏起来。可乔书年纪渐长,欲去郡王府中提亲的人愈多,而乔书也是一副默许、乃至隐隐期待的态度……司元正真的慌了。
他使尽手段去拦欲到郡王府提亲的人,一面唾弃自己的卑鄙,一面隐隐生出些喜意来:她既愿意嫁与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是不是……也不介意同他、成亲?
可在她面前掩藏得太久,他早已不知该如何表明心迹。
旁敲侧击地试探她的态度、转弯抹角宣誓自个儿的所有权、在长辈面前一再暗示……他只敢一点一点地拉进这两人的距离,生怕步子稍大一些,就惊跑了心上人。
……
那车队渐远,终于脱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司元正失了力气般、踉跄后退了数步,直至抵到了树干上。背上的衣料擦过褐色的树干,他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英挺的面容被埋在了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过了良久,他突然颤了颤,声音嘶哑道:“乔乔……我……心悦于你,我心悦你……”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五个字,从开始的卡顿,到后来的流畅——
瞧,并不难的。
……只是晚了。
晚、了……
第5章 纠结
(修)
三年后。
昭王魏越率兵攻破玉都,庆帝下诏禅位。至此,绵延百年、历经十余代的大庆终于成了史书上的一个代号,这片土地上又有了新的代号——盛。
重建从来都比破坏要难得多,昭王、不、昭武皇帝这几个月可算是深刻地体会了一把“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他瞧着各地上书请求拨款的折子,脸上神色阴郁得紧:钱、钱、钱……他自个儿打天下的银子都是靠得妻子的娘家人,哪来的多余?本想着打下玉都之后能缓一缓,结果前朝的国库空得跟耗子舔过似的、一个子儿都没给他留!
魏越拇指按在太阳穴上转了转,正烦躁着,一旁侍候的王息突然上前了几步,轻声道:“陛下,曲将军求见。”
他登基时日不长,却已经历了数拨刺杀。这些刺客一旦被抓住立刻便会自尽,魏越故意将人放跑了几次,让曲邵顺着线索去追捕,想来这会儿是有结果了。
思及此处,魏越眉头倏地一展,仿佛摆脱了什么一般,将手里的折子往御案上一丢,站起身来,也不传话了,直接冲外面扬声道:“快进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因着甲胄在身,他只曲了一膝,半跪道:“臣幸不辱命。”
魏越往下走了几步,笑拍了拍他的肩,赞了一句,“做得不错。”不待曲邵谢恩,便一面往外走,一面接着道,“带朕过去瞧瞧,朕倒要亲自问问他们。”
说这话时,他语带笑意、连脸上的表情都甚为舒缓,倒不像去审犯人,而是要去友人家做客一般,只是这柔和的态度却让人莫名得背生寒意。曲邵咋舌——这几日,他家陛下怕是被奏折逼急了。
两人走出去几步,王息才急忙地跟了上去,他脸上的神色略带纠结,最后还是悄声问了一句,“陛下,皇后娘娘哪儿,可是要遣人知会一声儿?”
魏越的脚步一顿,脸上真真切切地露出了些笑来,“今儿是十五?朕这几日都过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