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哥哥？”

影壁后有人影轻快走近，紫裙少女腰间的白玉禁步琳琅作响，宣沉渊面色柔和转过头，温声道：“慢些，当心摔了。”

芷蘩脚步一顿，明白自己又失了仪态，立刻放缓了步子，上了台阶，跨进门槛，入目便是江氏不太好看的脸色，她蹙眉：“母亲这是怎么了？是身子又不舒服了么？”

江氏没有说话，宣沉渊在一旁道：“没什么——”

“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在家里预备着明日的考试？”

芷蘩点头，挥了挥手里的两册书：“我回来去了哥哥原来住的院子里拿了两本要用的书。”

她怕他心里不高兴，毕竟进他院子拿他的东西也没跟他说一声，挠了挠头，解释起来自己没找到他人才先斩后奏的。

便听宣沉渊哂笑一声，笑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下次想要什么，派府里的人来取便是，不必自己跑一趟。”

芷蘩低头一笑，点头应了，心里说不上来是羞涩还是甜蜜。

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啊，看着年轻的姑娘露出少女怀春的笑意，江氏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宣沉渊能在她手底下装模作样这么些年，想要将这个娇养着长大的侯府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易如反掌。

她冷笑起来，脸颊上皮肉抽搐。

且看着他们如何落得个飞鸟各投林的下场吧。

她还要好好的养着身子，她要眼睁睁地看着宣家因为他而家破人亡，她要看着他们如何横刀相向，看着他如何被自己喜欢的人插上一刀，那样，比什么都叫她快意舒心。

江氏一动不动地坐在圈椅里看着她，又好像没在看她，目光竟有些发直，不像是正常人似的。

她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又唤了一声“母亲”，江氏木木的眼珠子动了动，只是那双眼里，没有素日的温厚慈蔼，只有无尽的冰冷。

宣沉渊微微侧身，挡在她面前，隔绝了江氏的视线。

她腋下夹着书，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男人的脊背就在自己跟前，挨得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衣服上好闻的草木香气。

他转过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两本书和握着书的手指。

这些日子，她果真是比以往肉眼可见的用功了许多。

江氏方才的话好似又响起在耳边，男人眉间微微蹙起。

芷蘩没有察觉，她心里装着事，正好今日见到他了，不如索性现在问一问他的意思，“哥哥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的意思。”

她声音软糯乖巧，听得人一颗硬心冷肺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

“你说。”他笑，捏着她软软的脸蛋，若不是江氏还在身后行将就木似地盯着，他已经忍不住想低头一亲芳泽。

“听说那些科举的举子们考试前都会专门去拜访主考官，送送礼物什么的，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些礼物送去给慕容尚仪呢，哎，我也不想送的，我就怕别人都送了，我不送，倒像是我自命清高似的，人太出众总是不好的嘛！”

年纪不大，想得倒是周全，宣沉渊笑出声，没有立刻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你先回去，母亲累了，我先送她回房休息，回去我再跟你说。”

芷蘩点头。

出了槛门，走下台阶，院子里花木葳蕤，草木繁盛，只是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草木太多，人丁太少，无端显出一股股阴森之气来。

她走到影壁边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江氏手脚好似僵硬了一般，在宣沉渊的搀扶下，小步小步地往内室挪动。

她暗叹一声。

满京都说宣家二郎孝顺敦厚，这话果真不假，久病床头无孝子，就连梁王那样金尊玉贵的身份，身染花柳病后，她也听说梁王身边的近侍伺候时不耐烦，放在床边的恭桶一日才倒一回，臭气熏天的，就连三岁的亲儿子都不愿意近身请安。

做儿子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

她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上次给江氏得药了加了一丢番泻叶的事情没有让他发现，不然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拍了拍胸口，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番泻叶虽是治便秘的良药，但是到底还是让江氏当时受了点罪，现在想起来她还心虚。

果然人还是要行得端坐得正，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的，过得真不是个滋味。

等明儿考上了再去普济寺里给江氏求个平安符罢！

她抱着书往外走，回去的路上顺便到纸笔铺子里买了点文房四宝，正好碰到也进来挑笔的琅琊郡主赵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