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小姐眯起眼。
她看见远处有片古怪的坟丘,一个由许多巨石堆建起来的原始石环,一座有着低矮半球形屋顶的罗马式建筑废墟,一堆铺展开来的撒克逊式建筑物以及一座早期英格兰式木制大屋——但其实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因为有更惊悚的东西零散分布在地面上。
是骸骨。
扭曲的,破碎的,残留着被鼠群啃噬过的痕迹,保持着恐怖的抱住同类张口欲咬的姿势。
就像毁于维苏威火山大爆发的庞贝古城,所有居民都被从天而降的火山灰掩埋,他们的血肉腐朽分解,但包裹着他们的火山灰却保留下来了他们临死前的姿势,后世进行挖掘研究的考古工作者只需要往火山灰构成的空腔中注入石膏就能还原数千年前的场景。
有濒死前痛苦挣扎的,有正躺在床上熟睡的,有抱在一起共赴黄泉的情侣,也有扭打着悄无声息死去的仇敌。
仿佛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灾难,又或者是上帝都看不下去这片地下世界中积累的污浊与罪恶,降下了神罚,于是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人类的骸骨与鼠群的骨骼堆积于此,白花花的,像盐海一般。
江酒行走于这片盐海之上,时不时低下头查看骨骼的状况——她又想到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以前的她,恐怕这会儿已经瘫倒在地上只会阿巴阿巴阿巴了吧?
人的接受能力,真是不可思议。
人体,很神奇吧?
因为接受了魔女小姐的存在就料想到世界上应该还会有更多超凡力量,所以很快借此重塑三观,拥有了相对灵活的观念。
在虚假的科学家眼中超凡力量的出现意味着过去一切付出都变成了无用功,所有科学理论都成了废纸,因此要否定,要掩盖,要自欺欺人地维护科学的所谓严谨性。
他们急了。
而对于真正的科学家而言,这则又是一种意想不到的狂喜。
竟有这种好事?
几乎要停滞的基础科学重新有了长足的进步空间,各项科学理论又有了推翻重构的可能性,红海变蓝海,又能发不知道多少篇论文,有生之年捧杯诺贝尔不是梦!
因为科学并非某种具体而微的技术,而是方法论本身。
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有什么不了解的就去研究,有什么搞不清楚的就去搞明白。
世上没有永恒的未知,只有等待被研究被发现的事物。
江酒相信科学,但绝对不迷信科学——这么多年过去,迷信鬼神的那群人和如今迷信科学的那群人似乎从来没什么区别。
科学从不否定,它只有理有据地怀疑。
所以女仆小姐并不慌张,但也没有盲目自信,而是捏着魔杖小心翼翼微微提着裙摆一路穿过盐花一样的骸骨,来到了这片地下世界的最深处。
她注意到那些人类骨骼都有或多或少的畸形,像是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年,在阴暗潮湿且逼仄的环境中逐渐退化,乃至于返祖。
而周围的建筑物中有明显的,仿佛是用来圈养牲畜的粗糙囚室。
结合以上因素,不难猜出这些骸骨生前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江酒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迈步走到了地下空洞最深处的坑洞前。
她低头,向下看。
骸骨。
目所能及尽是被锯断剔净的,不知在多少个世纪里积累下来的,属于猿人、凯尔特人、罗马人乃至英格兰人的骸骨!
通体遍布黑毛的丑陋之物在骸骨中奔跑,啃咬,那些柔软的腐烂的,滋生粘稠恶臭气息的鼠群汇聚在深坑之中,如漆黑的河流般流淌,而河流的尽头直通向冥府之门。
恍惚中江酒好像听到有不成曲调的疯狂笛音于坑底响起,咆哮着哀鸣着,宛若断了翅膀的蛾子,却还要拼命向烛火奋不顾身扑去。
dia ad aghaidh ’nn . . . aguch ort! dhonat-sa! . . . ungl . . . ungl . . . rrrlh . . . chchch . . .
再然后,无面的疯神,降临于此。
祂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不知从何而起的光瞬间溢满整个地下空洞,所有骸骨在光中破碎,分解,化为洋洋洒洒的飞灰,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可江酒清楚那都是骨灰。
她顶着魔力护盾站在坑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