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院,到了懂些事的年纪便总是问她:“为什么爹爹不来看娘亲,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穆桑白从不会回答她这些问题,也不带她去找洛子川,甚至连偏院都不出一步。
洛悠然不明白,直到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洛子川。她只记得那时的洛子川像是恨极了自己,他踩烂了母亲精心伺弄的花圃,砸碎了目所能及的一切,最后薅住自己的衣领,一脸狰狞……也是自那之后,穆桑白才将她偷偷送去柳燕楼学武,大概是怕自己会死在这洛宅里。
“……洛悠然?”
洛悠然被严睦方叫回神,才说:“走吧,就快到了。”
他们穿过一处池塘,才看见隐在绿荫中的月门。严睦方跟着人走,越走越觉人烟稀少,等到了院中,发现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不过院前的花圃倒是打理得不错,现下正开着一片萱草花,艳丽非常。
“母亲?”
许是天气炎热,屋子的门大开着,洛悠然迈步进去,看见穆桑白正歪在软榻上小憩,怪不得没人应声。她蹲下身靠近了,轻声又唤“母亲”。
穆桑白缓慢睁开眼,她面容疲累,但温雅慈祥,即使是缠绵病中,也看得出一身不俗的气质。
穆桑白见是洛悠然,温柔笑说:“竟已过了这许多天吗?”
穆桑白最近总是有睡不够的觉,有时睁眼闭眼就迷糊着过去了一天,不觉已是到了洛悠然回门的日子了。
洛悠然本该在大婚三日后就回来,因着伤势怕穆桑白担心才耽搁了这些天。
严睦方站在洛悠然身后,见人醒了便道:“岳母大人。”
穆桑白闻声眼神转向他,话却朝洛悠然说,“确实是你喜欢的样子。”
洛悠然两颊涨红嗔道:“母亲!”
穆桑白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咳嗽,她用帕子捂住嘴,那帕子上已有了些干涸的暗色血迹,洛悠然心下一惊,“母亲!我离府前分明还好好的,怎么——”
“别大惊小怪的,”穆桑白擦掉嘴角的血,“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撑到你大婚我也就知足了,没想到还能等到你带着夫婿回门,已经赚啦……”
洛悠然眼眶里浸着泪,她握着穆桑白的手嗔怪:“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穆氏没派人来看看吗?”严睦方不禁疑惑出声。
穆氏是旧五世家之一,本家在苍州,苍州气温适宜,又多是高山密林,盛产药草,穆氏家中靠着祖辈行医问药发家,几代传下来,医术精湛的人才数都数不清,就连宫中御医也大多出自穆家,怎么会放任穆桑白病成这个样子?
“严……”
“晚辈严睦方,岳母唤我济安便是。”
“好,济安”,穆桑白转头看着窗外茂盛的灌木丛,声音清浅,“世家不惧荆棘密布从谷底爬上高处,却怕滑落山崖时沾染满身泥污,我之于穆家早已是谷底淤泥。”
穆桑白将头转回来,气色看起来好了些,说了大段话也没咳一声,可洛悠然却心慌起来,她听着穆桑白继续道:“济安,悠然自小跟我这在洛府里受苦,我没能为她做什么,只能看着她委屈难过。如今……你们二人成婚,她就是、是你严家人,虽然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悠然,但我已时日无多,只能厚着脸皮将人托付给你……”
穆桑白行医半生,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她对这世间唯一的惦念便是洛悠然,如今她嫁了人,自己也算是真的无念无想,人的精气神走了,身体便也跟着油尽灯枯。
穆桑白话说的多了又有些气不够用,但她并未停下,她抚上洛悠然已然浸湿的面颊,气息不稳道:“娘亲……怕是不能继续陪你了,这洛府关住了我,却关、关不住你,既然走了,就别、别回头,忘了这里的一切,人是你选的,娘亲相信……你的眼光总、总是没错的……”
“母亲!”洛悠然捧住颊边的手,这酷暑炎天,穆桑白的手却那么凉。“母亲,这些话我要等你好了再给我讲一遍,不准现在说!穆氏不救,我就去请七方先生!”她强忍哭腔,可是脸上早已铺满了泪水。
“傻孩子,哭什么,现在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穆桑白声音渐低,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带出了最后一句话,叫人听不分明,“我、我的照……儿……别哭,要、要开心些……”
那只冰凉的手从洛悠然掌中滑落,严睦方看着她身形微晃,半跪着的身子忽地瘫坐在地。
起先他没听见洛悠然出声,只见那瘦薄的背影先是隐忍颤抖,将穆桑白的手固执地贴在脸上,然后缓慢靠前,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