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西荣国赴宴的官员们都已落座,林匆才下了旨意,宣东怡国太子觐见。
此刻叶流闻已从正午时分站到了日头西斜,恰好领略了夏日最热的两个时辰,不仅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连两条腿都僵直得难以打弯了。上台阶的时候,同样陪他站了两个时辰的福宝想要抢上前扶住他,自己却唉哟一声摔倒在了明光殿前。
叶流闻没有心力去看顾福宝,自己咬着牙一步步走进明光殿,扑面一阵凉意之外,眼前却也是一阵发黑。
然而他不愿西荣国君臣看出自己的窘态,哪怕一时瞧不清宝座上的人影,还是一丝不苟地拱手为礼:“东怡国储君叶流闻,见过西荣国君,愿国君千秋无期。”
“太子客气了。”林匆坐在明光殿最高处,闲闲笑道,“西荣偏僻小邦,不知教化,以至于连宫里的侍从官员都懈怠得紧。好在来日方长,太子正好用东怡的礼仪来教化他们,这便是寡人万里迢迢请来太子大驾的用意了——左右,怎么还让贵客站着,还不看座?”
叶流闻心知西荣国君故意晾了自己半天,又用这种言词来挤兑自己,就是想看自己失态,但他偏偏不会如他的愿。于是他淡淡地到了谢,跟着引路的司宾柳明世坐到了御座下方的主客位上。而那些坐在他下手的西荣官员们,也纷纷与他见礼。
叶流闻还礼之际,目光轻转,便看见林匆身边一左一右陪侍着两个嫔妃,其中一个正是韩微。他心中一痛,面上却不露声色,而福宝此刻也悄悄踅摸到了他身后伺候,见主子座位尊贵,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这位便是传说中的东怡太子了?”一个西荣大臣得了林匆默许,朝叶流闻笑道,“听闻东怡文风蔚然,世风高洁,向有‘湿衣不乱步,烧死不爬屋’的风范,可太子殿下今日在我西荣朝堂之上却为何如此仪容不整?”
叶流闻知道自己此刻汗流浃背的模样比起西荣君臣来实是狼狈,却不便多说,只淡淡一笑道:“入乡随俗而已。”
他话音才落,林匆便哈哈笑道:“太子这话固然答得巧妙,寡人却还是希望太子能保持东怡高风,否则近墨者黑,却如何教化我等西荣蛮夷呢?”说完,群臣便皆附和着大笑起来。
叶流闻听他们说话反反复复引用的都是东怡惯用的誓师诏令,显然对这等言词耿耿于怀,忽觉心中疲惫之极,懒得再与他们争口舌之利。他却不知,自己这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却成了西荣君臣更想撕下的假面具。
说话之间,宫女们已陆续送上菜肴。西荣国崛起于草原,虽然几百年来受中原影响,早已与昔日有了天渊之别,许多草原风俗却已然保存下来,宫女们手中端的,多是各种烧烤的肉类。
叶流闻和福宝正午到达西荣都城,随从们早已在城外被安排了食宿,只有他主仆二人一路进宫,几个时辰不仅深受暴晒之苦,连水也没能喝上一口。此刻闻见殿内飘起的肉香,两人更是觉得肚子饿得狠了,心里只巴不得那酒菜赶紧送上桌来。
终于等到酒菜上齐,叶流闻偷眼去看韩微,见她坐在林匆身边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酒菜并无异样,心里便放松下来。于是叶流闻按照礼仪,端起酒杯,就要朝上座的西荣国君林匆致谢。
然而他谢辞尚未出口,林匆已沉下脸问侍酒的宫女:“你们给贵客倒的是什么酒?”
“马奶酒。”叶流闻身后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混帐东西,太子殿下是文明上国的储君,哪里喝得下我们这种蛮夷的东西?还不快撤下去,休要玷污了太子殿下高贵的肠胃!”林匆喝道。
那宫女连忙应了,将叶流闻桌案上的酒杯酒壶尽数撤下。林匆不发话,便再没有新的酒水送上。
见叶流闻面不改色,林匆又指着面前的烤羊道:“这等粗陋的东西你们也敢用来招待东怡太子,岂不更是惹人笑话?都给我撤了,换成玉梗粥端上来。”
“可是厨房并未准备玉梗粥……”主管膳食的太监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蠢货,叫厨房现在去熬!”林匆直看着叶流闻面前的酒菜全部撤下,而那叫福宝的小内侍一副干着急的表情,方才假意歉然道,“小国粗鄙,怠慢太子,还望海涵。”
“无妨。”叶流闻知道那“玉梗粥”不熬上几个时辰无法入口,林匆无非有意刁难,握在袖子中的手指紧了一紧,不着痕迹地笑道,“各位随意用膳,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可好?”
众人见他云淡风清,不知他要讲出什么笑话,纷纷停下手中刀箸,却听叶流闻慢慢道:“从前有个人,学了几招‘惜金之术’犹嫌不够,便打算去拜某位惜金术大师为师。他用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