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钱塘灵隐山下,叶流闻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一边欣赏美景美食,一边情不自禁地吟咏。
韩微默默走在他身边听着,忍不住称赞一句:“想不到你还挺有才。”
“这不是我写的,是柳永写的。”叶流闻终于摆脱了松子和半生不熟的米粥,心情大好,“我不过是爱好诗词,附庸风雅罢了。”说到这里,他兴致盎然地在一座石桥边坐下,对韩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韩微摇头。她对诗词一窍不通。
“我母妃怀孕的时候,父皇正在外巡视。一天夜里母妃见月色清亮,思念父皇,便挥笔写下了张若虚的两句诗:‘今夜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我出生后,父皇看到母亲的手稿,感其深情,便取其中两个字,为我取名为‘流闻’。”
“今夜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默默咀嚼着这诗句,只觉口齿噙香,都是绵绵爱意,不由感叹道,“你母妃和父皇,应该是很相爱的了。他们肯定也很爱你。”
“是啊,他们都很爱我。若是父皇母妃还在,我绝不会出家修道……”叶流闻神色一黯,随即眉毛一挑,重新振作起来,“那仙子你呢?你的名字,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没有。”
韩微想也不想地回答。
“微。”叶流闻略一思忖,笑道,“这个字颇有诗意。既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又有‘春光懒困倚微风’。微雨、微风,你究竟是哪一种?”
“都不是。”
韩微摇头,“我的名字没这么诗情画意。”
“唉,等等!”叶流闻忽然跳起身来,朝着一艘渔船用力招手,“渔翁,渔翁!”
“公子有什么吩咐?”那渔翁头戴斗笠,摇着双桨朝岸边划来。
“方才你捞上来的鱼里面,好像有一条鲥鱼?”叶流闻紧盯着渔船上一篓活蹦乱跳的鲜鱼,“多少钱,我买了!”
“鲥鱼难得,老头子斗胆,要一两二钱银子。”老渔翁伸出手,比出两个代表数字的手势。
“好,成交!”叶流闻赶紧往外掏钱,却被韩微拉住了,“你以前不是说只要一两银子吗,怎么平白多了二钱银子?”
“难得有你爱吃的,多少钱都买。”叶流闻说着已经掏出钱袋,倒出了银子。
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鲥鱼?难道上次偷吃了一筷子,被他看见了?兰香说过叶流闻是遇见自己后才对鲥鱼有兴趣,那他原本就是用鲥鱼来试探和引诱自己的?这个局,自己竟然此刻才识破。
韩微脸有些红,就仿佛她端了这么久的神仙架子,被叶流闻无意中一句话就打落了下来。
“我不吃。”见叶流闻已经将沉甸甸的银子递过去,看分量肯定不止一两二钱,韩微心疼得不行,下意识阻止,“太贵了……”
渔翁眼明手快,将银子往腰间的褡裢里一塞,笑眯眯地道,“小娘子,你家相公对你可真好,你以后就享福吧。”说着,摇着木桨划走了。
韩微眉头一皱,想要分辩,却又觉得无趣。迟疑的一瞬,叶流闻已经走在前面,回头笑道:“你都成仙了,别这么小气。”
“你都不是王爷了,别这么败家。”
韩微反唇相讥。
“我已经没有家了,还败什么?”叶流闻摸熟了的脾性,提了提手中的鱼,“买都买了,趁新鲜赶紧做了吃,否则才是真败家。”
“你会做?”
韩微故意问。
“这可难不倒我。”叶流闻笑道,“鲥鱼讲究去肠不去鳞,用布拭去血水后,用花椒、砂仁、酱、水酒、葱拌匀,蒸熟就可以吃了!”
他说这话时神采飞扬,整个脸上的五官都舒展开来,显出与北斗宫挂着的本位像截然不同的热情与光亮,竟与帝君沧溟越发相似。韩微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凡间的生活才是北斗星君所喜欢的,他宁可在凡间当一个逛吃逛吃的废柴,也不愿成为北斗宫中阴气森森的神仙。他之所以历劫九世都难以飞升,也许原本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惜,鲥鱼的刺太多了。”
韩微感叹道。
“是啊,上次我提到古人说平生有五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金橘太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
“五恨韩仙子不懂诗。”叶流闻一下子放低了声音,不敢让韩微听见。
“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