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锦之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将那碗味道不甚美妙的汤水喝完。!q~i_u?s*h¨u,b.a+n/g_.,m^e*
苦涩之后,舌尖竟回味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甘。
钱晓晓一直安静地等着,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的脸颊上,眼神专注而沉静。
直到她放下空碗,他才示意那两名仆从退下。
木锦之将空碗递给仆从,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团乱麻似乎被这冷冽的空气和苦涩的汤水冲刷得松散了一些,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地紧揪着。
“走吧,不是说陪我走走?”
木锦之紧了紧衣襟,率先迈开了步子。
她并未选择通往自己院子的最近路径,而是转向了通往花园小湖的回廊。
钱晓晓颔首,提着灯笼走在她身侧,光晕随着脚步移动,照亮前方一小片铺着青石板的小径。
月光如霜,铺满整个庭院,假山怪石的影子被拉得狰狞又奇诡,枯树的枝桠像伸向夜空的鬼爪。
唯有他们身边这一小圈灯笼的光,是唯一温暖的、有生气的存在。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重一轻,一缓一稳。
夜风穿过回廊,带着细微的呜咽声,卷起地上零星的落叶。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木锦之的思绪并没有完全停歇,大朝会、大凰女、工部、闫茉白……那些名字和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依旧在意识深处涌动、碰撞。/x/i¢a?o~s+h\u~o~g+u,a\i`.`c′o′m!
只是经过了刚才那番宣泄和这一碗醒酒汤下肚,她似乎获得了一种短暂的、抽离般的平静,能够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些念头翻滚,而不是被它们完全吞噬。
夜风穿过回廊,发出呜呜的低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打着旋儿扑到人脸上。
木锦之不由得裹紧了外袍,下意识地朝披了厚斗篷的钱晓晓身边靠了靠。
灯笼的光晕恰好映照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有种雕塑般的沉静。
“钱晓晓,”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说……这京城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算计?”
钱晓晓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提着灯笼的手也稳如磐石。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月光和灯光交织,让她眼底那抹未散的忧虑和困惑无所遁形。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斟酌词句,也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分量。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
“算计人心,权衡利弊,本就是这权力场中的常态,大人。”
他没有回避这个事实,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有人为利,有人为权,有人为自保,也有人……或许只为求一个心安。”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的庭院,投向了更远处那层层叠叠、灯火阑珊的宫阙楼宇。\b!i·q¢i¨z*w¨w?.*c^o!m¨
“重要的,不是别人如何算计,而是大人您自己要什么,又能守住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木锦之心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木锦之沉默了,她侧过头,第一次在今晚认真地看向钱晓晓。
灯笼的光映在他眼底,像两簇跳动的、温暖的火焰,那火焰深处,似乎藏着某种她此刻无暇也无力去深究的复杂情绪。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
钱晓晓的话没有安慰,没有空泛的大道理,却像一柄精准的柳叶刀,轻轻划开了笼罩在她心头的迷雾。
是啊,与其惶惶不安地揣测他人用意,不如先看清自己手中的筹码和心中的底线。
她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中天那轮孤月。
清辉冷冽,亘古不变地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
寒风吹乱了她的鬓发,脸颊冰凉,但心头那股焦躁的火焰,似乎真的被这冷风和钱晓晓的话语,浇熄了大半。
“呵……”木锦之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释然,“你说得对。想太多也无用,徒增烦恼罢了。”
她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