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沉吟一霎, 看向王伯阳:“我记得你说过,之前见过他盯着一张纸出神。”
王伯阳点点头:“是, 不过那会儿光线暗,我又站在门口,佑泉兄到底看的是什么,我实在不清楚。”
顾九敛眸。
也就是说,周志恒那时看的东西有可能并非钱引,而是胡海业口中的信。
沈时砚走到周志恒书案旁翻看, 原先随意堆放在案上的经卷书籍,这会儿已被规整放齐, 案面干净无尘。
沈时砚依次翻阅书卷:“你们有谁整理了这些?”
薛丘山道:“是......我。”
话落,薛丘山面露不安,斟酌着语气道:“我就是想着佑泉兄走了, 不日他父母应会前来把他这些东西带走,便提前收拾了下,到时候避免遗落什么东西。”
他又赶紧补充道:“王爷放心,佑泉兄的东西都在,我只是帮忙整理了下。”
“不用紧张,”沈时砚抬眸看他一眼, 笑了笑, “你在收拾这些东西时, 可有发现书卷中夹有纸张?”
薛丘山想了想,摇摇头:“未曾。”
周志恒的书籍不算多,楚安和顾九凑过去帮忙,不多时便将它们尽数翻过,仍然没看到书信的影子。
顾九直起身,暗暗叹了口气。
若真是有这么个东西,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消失了。
“王爷,咱们——”
要不然派人去周府看看。
顾九刚一扭头,却见沈时砚正翻阅着一本书册,便将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顾九俯身瞧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沈时砚便将书册合上,看向斋舍另外三人:“这是周志恒所写?”
顾九这才趁机看清蓝册子封皮上所写的字体。
治吴水方略。
顾九蹙了下眉,不由地想到骨瓷和李河一事。
她若是没记错,李河所囚禁的那些人,就是因吴中水患而被迫流离失所的难民们。
但很快,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楚安与她说过,治事斋的学生主修水利民生等实务,而吴中水患又是当朝比较棘手的问题,众学子研究此事,乃是合情合理。
三人同样看清了那几个字,皆是愣了愣。王伯阳挠了挠后脑勺:“应该不是吧,我不记得佑泉兄有研究过此方面的事宜。许是他从别处所借的。”
一语落下,王伯阳又怕自己说得不对,连忙向薛丘山和黄允求证:“你们知道吗?”
薛丘山摇头。
黄允没说话,像是出了神。
直待王伯阳又唤了一声,黄允才慢声回道:“我也不清楚。”
从国子监出来后,已是日薄西山。
三人折返回府衙时,途径州桥,各种美食香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便顺势在一家汤饼摊铺坐下。
顾九看向沈时砚:“王爷,你适才看的那本《治吴水方略》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时砚颔首:“那本册子详细记载了吴中水系源流的分布,以及不同四季的水势详细情况,并配以各处地势地貌和历年治理措施,在此基础上改进修善。”
顿了顿,他由衷赞道:“可以说其所述毫分缕析,用以治水,应是大有裨益。”
顾九面露困惑。
沈时砚笑了笑,慢声解释道:“可偏偏就是这写得太过细致,若非身去吴中特意考察过,只凭一些书卷所记,怕是几乎不可能。”
顾九恍然:“周志恒乃京都子弟,应是不曾久居吴中,所以定然不是他写的。”
沈时砚点头,继续道:“而那书册上的字体并非板刷,乃是由人亲自所写,我观周志恒字迹与之不符,便随口问了一句。”
说话间,摊主将汤饼端上,根根滑嫩饱满的面条浸泡在油亮的汤汁里,表面浇上一层厚厚的笋丁肉沫。咸鲜诱人的醇香顺着腾腾热气,化作朦胧白雾,慢慢弥漫开来。
“咱们现在还是先重新理一理案情吧,”楚安一边拌面,一边分析道,“钱引既然不是周志恒偷的,那便只能是让别人偷了。”
顾九笑了下:“这不废话吗?”
楚安啧了声,不满道:“顾娘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继续道:“那钱引是咱们从周志恒床铺下翻出来的,所以,很可能是有人偷偷把它放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