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忽然升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却说不清楚是什么。从小到大,他只记得这师妹如男孩子一般,倔强、冷傲,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慑人之气,让他多少有些惧怕,又有些敬佩——他自己虽然是个男儿,却还不及她一半的坚强、一半的勇敢,在童年的记忆里,在少年的岁月里,天涯俨然就是他的偶像,他处处学着天涯,时时比着天涯,唯恐自己比这师妹差,直到那一天,他眼见师父死在自己怀中,那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感情,才开始改变。
直到此刻,他眼见天涯为了另一个男子而心碎、而哀伤,眼见天涯将全部心思,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系在另一个男子身上,他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才彻底想通自己为何会一路追着天涯来到妖城,又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
他不禁问自己:我不是恨她入骨么?她不是我的仇人么?可为什么我对她的仇恨却越来越淡了?难道我能这么轻易地就忘记了师父的养育之恩么?还是说,我根本就不曾恨过她?我恨的,只是我自己?
脑子里正一团乱,一个洪亮的声音忽自背后响起:“快闪开,快闪开!”他急忙向旁一闪,险些碰倒了一堆书。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自此处穿过乱糟糟的屋子,直向君自傲而去,头也不回地向韩缕道:“小心别碰倒了那老儿的书!”天涯闻声急忙站起身,回头望着那老人问道:“您是红婴的爷爷么?求您快救救他吧!”
那老人将手向旁边一摆,天涯立时会意,急忙向旁闪开。老人俯下身,仔细看了看,道:“是哪个王八蛋,下这么重的手,还在他身上种下了法符,真不是个东西!”
这老人一身青衣,肤如美玉,须长及腹,气质不俗,又是神界的天神,二人均想不到他一张嘴竟然会吐出这些个凡间的粗口来,不由齐是一怔。
那老人嘴里仍嘟囔不休,二人隐约能听出均是些个骂人的话,不由暗自咋舌。但嘟囔归嘟囔,这老人手上却不停,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葫芦,将盖子一拔,倒转过来向君自傲身上不住摇晃,那葫芦中洒出点点荧光,沾到君自傲身上便迅速散开,不多时,便将君自傲周身裹在荧光之中。
老人又骂了一句:“直娘贼,下次让老子遇上,看我如何收拾你!”将天涯吓了一跳,不知他到底是在说谁。那老人直起腰,看了看天涯,道:“放心好了,你夫君死不了。”说得天涯脸上一红,急忙飘然下拜,以感谢的老人。
正在这时,红婴自外面跑了进来,到这老人面前双手叉腰一站,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嚷道:“老魔头,你怎么又来给爷爷捣乱了?”那老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混帐王八蛋,这‘魔头’也是你叫的?还‘老魔头’!我看我非得替武琨教训教训你不可了!”说着,便伸手去抓红婴,却哪里抓得住这小小的顽童,早被他自旁边逃了出去。
此时又有一位老人自门外走来,这老人亦是满头白发,不同的是面色比那爱骂人的老头儿更红润,脸上极少皱纹,面目慈祥,身上穿着淡黄色的长袍,胡子也更长些,一张脸上总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让人一看就感觉到异常亲切。
那老人缓步而入,边走边道:“老魔头,算起来红婴年龄已达三千年,叫你一声‘老魔头’又有何妨?”那被叫做老魔头的老人怒道:“不成,他叫我老魔头倒也罢了,却叫你作‘爷爷’,这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占我便宜么?”
老人笑了笑,道:“好,你若有法子,就叫他改口吧。”说着,向韩缕和天涯分别点了点头,道:“二位,本王乃佛之国皇帝——武琨。”伸手一指那“老魔头”,道:“这位是魔之国皇帝——沙上音。”二人闻言大讶,而惊讶的原因却主要在沙上音身上——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这爱骂人的老头儿竟然是神界一国之君。
沙上音一指君自傲,道:“我已经施了法,他身上的伤一会儿就能好转,封印之光也能很快消退,但是他还中了莫明其妙的法符,这东西我不擅长,你来看看吧。”话音方落,红婴已在屋子另一边叫道:“老魔头本事不济,却还来这里献丑,羞也不羞?”沙上音闻言大怒,跳着脚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说着,便顺着书堆和杂物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直奔向红婴,红婴大笑着向外便跑,沙上音便也追了出去,嘴里还在不住地骂着。
武琨摇了摇头,笑道:“让二位见笑了,这老头儿就是这么个脾气。”说着,走到君自傲身边,仔细看了看。此时君自傲身上的光芒已经消失,而他那一身血污也已不见,身上更不见一丝伤痕。武琨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镜,在他身上照了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