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我也不知道。”“很好。”钟其民说:“现在换一种玩法。你走过来,走到这柜子前……让我想想……拉开第三个抽屉吧。”
孩子的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有什么?”孩子几乎将整个上身投入到抽屉里,然后拿出了几张纸和一把剪刀。“好极了,拿过来。”孩子拿了过去。“我给你做轮船或者飞机。”
“我不要轮船和飞机。”
“那你要什么?”“我要眼镜。”“眼镜?”钟其民抬头看了孩子一眼,接着动手制作纸眼镜。“为什么要眼镜?”“戴在这儿。”孩子指着自己的眼睛。
“戴在嘴上?”“不,戴在这儿。”“脖子上?”“不是,戴在这儿。”“明白了。”钟其民的制作已经完成,他给孩子戴上。“是戴在眼睛上。”纸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会呢?”钟其民说。“把眼镜摘下来,小心一点……你向右看,看到什么了?”
“柜子。”“还有呢?”“桌子。”“再向左看,有什么?”
“床。”“向前看呢?”“是我。”“如果我走开,有什么?”
“椅子。”“好极了,现在重新戴上眼镜。”
孩子戴上了纸眼镜。“向右看,有什么?”“柜子和桌子。”“向左呢?”“一张床。”“前面有什么?”“你和椅子。”钟其民问:“现在能够看见了吗?”
孩子回答:“看见了。”
孩子开始在屋内小心翼翼地走动。这里确实安静。光亮长长一条挂在窗户上。他曾经在森林里独自行走,头顶的树枝交叉在一起,树叶相互覆盖,天空显得支离破碎。孩子好像打开了屋门,他连门也看到了。阳光在上面跳跃,从一张树叶跳到另一张树叶上。孩子正在下楼,从这一台阶跳到另一台阶上。脚下有树叶轻微的断裂声,松软如新翻耕的泥土。
钟其民感到有人在身后摇晃他的椅子。星星原来没有下楼。他转过身去时,却没有看到星星。椅子依然在摇晃。他站起来走到窗口,窗帘抖个不停。他拉开了窗帘,于是看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呆若木鸡,他们可能是最后撤离简易棚的人,铺盖和灶具还在手上。他打开了窗户,户外一切都静止,那是来自高昌故城的宁静。
这时有人呼叫:“地震了。”有关地震的消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了多日,最终到的却是吐鲁番附近的宁静。街上有人开始奔跑起来,那种惊慌失措的奔跑。刚才的宁静被瓦解,他听到了纷纷扬扬的声音,哭声在里面显得很锐利。钟其民离开窗口,向门走去。走过椅子时,他伸手摸了一会,椅子不再摇晃。窗外的声响喧腾起来了。地震就是这样,给予你昙花一现的宁静,然后一切重新嘈杂起来。地震不会把废墟随便送给你,它不愿意把长时间的宁静送给你。
钟其民来到街上时,街上行走着长长的人流,他们背着铺盖和灶具。刚才的撤离尚未结束,新的撤离已经开始。他们将撤回简易棚。街上人声拥挤,他们依然惊慌失措。
傍晚的时候,钟其民坐在自己的窗口。有人从街上回来,告诉大家:“广播里说,刚才是小地震,随后将会发生大地震。大家要提高警惕。”
铺在床上的草席已经湿透了。草席刚开始潮湿的时候,尚有一股稻草的气息暖烘烘地蒸发出来,现在草席四周的边缘上布满了白色的霉点,她用手慢慢擦去它们,她感受到手擦去霉点时接触到的似乎是腐烂食物的粘稠。
雨水的不断流动,制止了棚内气温的上升。脚下的雨水分成两片流去,在两片雨水接触的边缘有一些不甚明显的水花,欢乐地向四处跳跃。雨水流去时呈现了无数晶莹的条纹,如丝丝亮光照射过去。雨水的流动里隐蔽着清新和凉爽,那种来自初秋某个黎明时刻,覆盖着土地的清新和凉爽。
她一直忍受着随时都将爆发的呕吐,她双手放入衣内,用手将腹部的皮肤和已经渗满水分的衣服隔离。吴全已经呕吐了好几次,他的身体俯下去时越过了所能承受的低度,他的双手紧按着腰的两侧,手抖动时惨不忍睹。张开的嘴显得很空洞,呕吐出来的只是声响和口水,没有食物。恍若一把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