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音乐课没有了。
此后,差不多有十八年的时间,我不再关心音乐,只是偶尔在街头站立一会,
听上一段正在流行的歌曲,或者是经过某个舞厅时,顺便听听里面的舞曲。1983年,
我开始了第二次的创作,当然这一次没有使用简谱,而是语言,我像一个作家那样
地写作了,然后像一个作家那样地发表和出版自己的写作,并且以此为生。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李章要我为《音乐爱好者》写一篇文章,他要求我今天,
也就是11月30日将文章传真给他,可是我今天才坐到写字桌前,现在我已经坐了有
四个多小时了,前面的两个小时里打了两个电话,看了几眼电视,又到外面的篮球
场上去跑了十圈,然后心想时间正在流逝,一寸光阴一寸金,必须写了。
我的写作还在继续,接下去我要写的开始和这篇文章的题目有点关系了。我经
常感到生活在不断暗示我,它向我使眼色,让我走向某一个方向,我在生活中是一
个没有主见的人,所以每次我都跟着它走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音乐以简谱的方
式迷惑了我,到我三十三岁那一年,音乐真的来到了。
我心想:是生活给了我音乐。生活首先要求我给自己买一套音响,那是在1993
年的冬天,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缺少一套音响,随后我感到应该有,几天以后,我就
将自己组合的音响搬回家,那是由美国的音箱和英国的共放以及飞利浦的cd机组织
起来的,卡座是日本的,这套像联合国维和部队的音响就这样进驻了我的生活。
接着,cd唱片源源不断地来到了,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我买进了差不多有四
百张的cd. 我的朋友朱伟是我购买cd的指导老师,那时候他刚离开《人民文学》,
去三联书店主编《爱乐》杂志,他几乎熟悉北京所有的唱片商店,而且精通唱片的
品质。我最早买下的二十来张cd就是他的作为,那是在北新桥的一家唱片店,他沿
着柜台走过去,察看着版本不同的cd,我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断地从柜子上抽出cd
递给我,走了一圈后,他回头看看我手里捧着的一堆cd,问我:“今天差不多了吧?”
我说:“差不多了。”然后,我就去付了钱。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迅猛地热爱上了音乐,本来我只是想附庸风雅,让音响
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然后在朋友们谈论马勒的时候,我也可以凑上去议论一下肖邦,
或者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词语说上几句卡拉扬。然而音乐一下子就让我感受到了爱的
力量,像炽热的阳光和凉爽的月光,或者像暴风雨似的来到了我的内心,我再一次
发现人的内心其实总是敞开着的,如同敞开的土地,愿意接受阳光和月光的照耀,
愿意接受风雪的降临,接受一切所能抵达的事物,让它们都渗透进来,而且消化它
们。
我那维和部队式的音响最先接待的客人,是由古尔德演奏的巴赫的《英国组曲》,
然后是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的《夜曲》,接下来是交响乐了,我听了贝多芬、莫扎
特、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海顿和马勒之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我以前不知道的
人──布鲁克纳,这是卡拉杨指挥柏林爱乐演奏的第七交响乐,我后来想起来是那
天朱伟在北新桥的唱片店拿给我的,当时我手里拿了一堆的cd,我根本不知道有
这么一张,结果布鲁克纳突然出现了,史诗般叙述中巨大的弦乐深深感动了我,尤
其是第二乐章,使用了瓦格纳大号乐句的那个乐章,我听到了庄严缓慢的内心的力
量,听到了一个时代倒下去的声音。布鲁克纳在写作这一乐章的时候,瓦格纳去逝
了。我可以想象当时的布鲁克纳正在经历着什么,就像那个时代的音乐正在经历的
一样,为失去了瓦格纳而百感交集。
然后我发现了巴尔托克,发现了还有旋律如此丰富,节奏如此迷人的弦乐四重
奏,匈牙利美妙的民歌在他的弦乐四重奏里跳跃地出现,又跳跃地消失,时常以半
个乐句的方式完成其使命,民歌在最现代的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