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起来不会比我差,”
他的目光重又变得温情,仰望朦胧晦涩的月亮,如同她的神智不清正在其上逡巡,和着清风,语气淡淡:
“一生最踏实的感觉,莫过于始终有她陪伴……不管是去哪里都好……草原戈壁、海洋高山、体验国外风情……她喜欢一切美好的、漂亮的东西……对什么都好奇……跟她一起看这个世界,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以为她可以享受我提供的一切,但如果她不能……那么我就和她一起,体验这种‘不能’……”
六十三 情已惘然8
我为什么还活着?
手术室的灯灭了又明,死神的脚步走了又停,不知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几条命?一次次地被药物麻醉,又一次次地从疼痛中清醒。肋骨断了一根,左膝盖骨几乎粉碎,而心,是否已真的碎裂成瓣?
始终没有勇气站起来,仿佛麻醉多次的、已变得麻木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这颗同时已千疮百孔的心。
始终愿意平躺着,一动也不要动。想让自己麻木再麻木,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回忆。但睡梦里总是忘记不了那黑魆魆的夜晚……夜黑风高的马嘶狼嚎……远远地传来,仿佛与我无关……那男人狰狞扭曲着快乐的脸,却又近在咫尺……
每每想起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一幕幕场景,后怕地惊出一身身冷汗。
他腿伤刚刚痊愈,就弃了轮椅,赶走了护士,对我身上的所有事亲力亲为。我被他抱进这间陌生的屋子,怔怔地看着木窗外的金黄叶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开始不会说话,在他的掌下被抚慰、被呵护。他能整天抱着我不说话,只依偎着我的耳鬓厮磨,就能度过无声的、漫长的、无趣的日日夜夜。
猫究竟有几条命?
这是我沉默中一直在想的问题。
我想我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在爱情里被毁灭,义无反顾到献出生命。不如用以下的故事来形容,还更贴切:
木头对火说:“抱我!”于是火拥抱了木头;木头微笑着化为灰烬!
火哭了!泪水熄灭了自己……
当木头爱上烈火注定会被烧伤……
我看着天花板,其实余光一直没有遗忘,那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男人,沉静地就如同一尊塑像;夕阳、朝阳在每一天,都会穿透墙上屏风般、古典式的雕木玻璃格栅窗,静静落在他的肩背上。那种默然的气息,空气中浮荡着肉眼不可察觉的灰尘,如同团团的光线内里,奔涌着自由旋转的细微精灵。
在我的床与檀香木屏风隔断之间,是弥漫着温情气氛的酒红色落地幕布,抬头看天花顶上,有一盏古典样式的走马宫灯,古色古香、原汁原味,酡红的流苏不规则地坠落,绕着顶端的金色粗链,在微微的风中,轻轻在摇摆。床下是整幅的地毯,尺寸与方圆的地面严丝合缝,直铺到室内的木质门槛。
而他的眼带着沉默的平静,视线仿佛亘古不变地,柔和、无奈、悲伤地一直专注在我没有表情的脸。他的脸,也是毫无生气的。让人根本看不透的、那颗半晌不说话的心,不管它清醒或茫然,仿佛此刻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即使我醒了,眼睛如此犀利地看着他,也没能换得他灼灼的注视,眼睛是心灵的窗,而他的眼,神采已然全失。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已将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感情,冷酷地堆积成了一座山。一座坚强的、忏悔的,绝不愿再倒下颓废的、沉默的山。
我们经常默默对视;
我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看他从漆木食盒里,用筷子夹给我最爱吃的菜;耐心到花半小时喂我一口一口的汤;端起我最爱的龙井漱口;看他让我倚在胸膛,为我梳理头发、系成发辫;看他为我轻柔地换下绵软如丝的睡袍;
他的手好温暖,皮肤在我的身体上轻轻抚过,其实我是有感觉的;就好像阳光在温暖地笼罩我……没有风的日子,他才开窗,让窗外的鸟语花香在室内弥漫;十月,院子里一定种了*,我不起床,但仿佛也能看到满院的黄金色,闻到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但我从不说话。
上帝啊,你让我说什么呢?我每天象裸身的孩子,被他审视,在他怀里如同收藏品般被仔细检阅,他缝补了我的身体,所以知道这躯体内在、本质的心……
他不用任何言语,每一处行动,都清楚告诉我他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们彼此都看透了对方……
而日子的节奏那么缓慢,度日如年……
那过往的人生、事业、婚姻……仿佛都离我远去